李伏蝉静静地伫立屋顶,内力运转,不断刺激耳侧穴位,听力瞬间更上一层楼。
“我等还要在此守候多久,再拖下去,便是中秋了。”双刀者名唤幽冥霸刀,最是耐不住性子,日日守在在鬼市之中,早已令他烦闷不已。
“族长已有交代,中秋之前,必会动手,你急什么!”道士名唤幻天,立即开口斥责。
丑陋老妇名唤花火鬼夜,此刻亦是出声,“那女子当真如此重要,族长竟念念不忘至此,也不知究竟是何等貌美?”
一道阴冷的嘲讽声缓缓升起,“定然胜过你千倍百倍。”站立阴影中的书生名为妙手飞烟,最擅暗器,为人阴诡,此刻看着鬼夜那丑陋的模样,忍不住嘲讽。
鬼夜那苍老的面容怒气升腾,丑陋的样貌更恶三分,眼中仿佛有火焰冒出,“假书生,你找死吗?”
飞烟阴笑一声,“你可以试一试,能否取我性命。”言语间充满了挑衅。
“好的很,早就看这个娘娘腔不爽了,老太婆,要不要我帮帮你?”霸刀言辞激烈,最是希望打一场。
“够了!”幻天及时出言制止,冰冷的双眸扫过每一个人,“都给我安分些,在这鬼市以宝易宝,也不过是希望找些亡命之徒,到时候增加些筹码罢了,你等若是误了族长大事,个个都难逃一死。”
此话一出,其余人皆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只得忿忿不平地怒视对方。
而李伏蝉将几人对话尽收耳底,果真是封魔一族,竟还有族长存在,会是谁呢?
遥望那偌大的幽怨楼,李伏蝉终于想起那贺兰雪好像就在这里,守着贺兰雪,难道,封魔一族的族长如今正是那沙斯!?
李伏蝉又念及阿翁生前将追捕沙斯之重任交付杜铭,这十余年来,此人倒真是重信守诺,兢兢业业,恪守此事,如今,也该到了收获之时了。
既已知晓几人目的,为防打草惊蛇,李伏蝉也不再多留,身形一动,整个人如同幻影一般融入了月色,消失不见。
霄云楼归来的卢凌风,二话不说便回到了金吾卫大营,欲召集部下直闯鬼市,可没想到,因长安红茶一案,在鬼市金吾卫损兵折将,陆仝已然勒令,金吾卫不得进入鬼市。
无奈之下,卢凌风只得奔赴雍州长史府,向杜铭阐述了贺兰雪的存在,并提出要带人直闯鬼市,可没想到,此话一出,竟惹来杜铭的冷嘲热讽。
且杜铭言语之间,似乎对贺兰雪并无意外,甚至还隐有预料,但他却不肯对卢凌风坦诚以待。
最后,不仅失去了雍州所有捕手的协助,更是吃了杜铭一肚子气,卢凌风带着满腔愤怒,带着杨稷,回到了住所。
恰好,碰上了李伏蝉与苏无名一同归来,几人甫一见面,还没来及说话,李伏蝉的目光便被杨稷完全吸引。
一直到进入屋内,目光都未曾离开杨稷,直把人孩子瞧得浑身发毛,愣是不停地往卢凌风身后躲。
见状,卢凌风奇道:“伏蝉,可是这孩子怎么了吗,为何一直盯着他?”
苏无名亦是察觉到李伏蝉的动作,看了那孩子一眼,却没瞧出任何异样,忍不住拍了李伏蝉一下,“干嘛呢,盯着一个孩子作甚?”
李伏蝉轻啧一声,瞪了一眼自家阿叔,随即目光又再次定住不动,仔细打量了苏无名几眼,最后又回到杨稷身上,两人间,目光不断游走,甚至连诡异的笑容都缓缓浮现,最后苏无名与杨稷都犯怵地退后了几步。
“癔症了吗?”苏无名没好气地拍了一眼李伏蝉。
“阿叔,你再说我,我便去告诉樱桃。”李伏蝉的嘴角终于再次挂上了苏无名那最熟悉又害怕的坏笑。
“告诉樱桃什么?”苏无名百思不得其解,却涌起不安的预感。
而这一刻,卢凌风也来了兴趣,李伏蝉虽然顽皮,但绝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定是有什么有趣之事,在杜铭处受了一肚子气,如今,能看苏无名吃瘪也是件开心的事。
李伏蝉自小聪慧,神骨天授,无论是智慧,还是眼力俱是异于常人,加之狄仁杰,李元芳以及狄如燕的教导,更是成长为世间仅有的英才。
在狄仁杰的教导下,他察人观心,知人晓意,而在李元芳的教导下,武艺非凡,灵觉敏锐,最后,更是在狄如燕处学得易容改面之术,观人察骨,知形晓状。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这杨稷的面状看起来竟与自家阿叔有七八分的相像,不是面容,而是骨相,这样的相似,非父子之间,难有!
李伏蝉带着揶揄的笑容,道:“阿叔知我手段,易容改身,皆是寻常,擅易容者,观人识面,已不在表象,所谓画人画骨,知人知面,伏蝉观人,观的是面相,是骨相。”
李伏蝉顿了顿,笑意更甚,看得苏无名浑身发毛,指着杨稷,道:“初见此子,我便发觉这孩子的面容与阿叔足有七八分的相似,若不是知晓阿叔生平,我倒要怀疑阿叔的人品了!”
话音刚落,苏无名只觉呼吸一窒,他连忙仔细看向杨稷,越看,越是有一股难言熟悉感涌上心头,难道真有这般相像?
卢凌风亦是定睛看去,在苏无名与杨稷的脸上不断扫视,果不其然,初见还不觉,如今经过伏蝉点拨,别说,还真有几分相似,卢凌风的嘴角,亦是翘起笑容。
可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纵是无亲无故,面容相同者亦存于世,这面容相似其实也不足为奇。
可偏偏,面对李伏蝉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苏无名顿觉浑身不自在!
“当真有那般像?”成乙忍不住拉着李伏蝉问道。
“简直就是亲子。”李伏蝉压低声音,却让周围人听得分明,成乙一下子笑出了声,只是相比李伏蝉与卢凌风收敛了不少。
嘴角抑制不住地颤动,又念及李伏蝉的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都顾不上卢凌风与成乙的笑意,苏无名顿时面色通红,赶紧道:“伏蝉,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你阿叔我行得端,坐得正,仅是面容相似,并不能……”我在解释什么!苏无名忽然反应过来,清者自清,伏蝉这小子就是在戏耍我!
见苏无名反应过来,李伏蝉,卢凌风与成乙彻底笑出了声,卢凌风更是一扫心中郁气,笑声直叫苏无名忍不住掩面,片刻后,待两人笑声止歇,苏无名这才没好气道:“你们最好将此事烂在心里,尤其是在樱桃面前,你们不可……”
“放心,绝对不提。”卢凌风忍不住笑着打断,赶紧将几人拉回正事。
杨稷倒也没有放在心上,他知晓自己的父亲,倒也不会真将李伏蝉的话语放在心中,故而倒是没有什么异色。
笑声止歇,议及正事,李伏蝉这才正色不少,三人尽将各自见闻述之于口,再之后,便是各自沉静,细细思索其中关隘。
苏无名最先开口,“如此说来,贺兰雪定是在幽怨楼,那些幻术师守在鬼市,便是在看护她。”
“只是,”苏无名眉头紧皱,“封魔族,这一族早该灭绝才是啊!”
“何为封魔族?”卢凌风不知往事,赶紧问道。
李伏蝉细细解释,昔年李唐征战天下,封魔族最擅幻术,助李唐打下江山,可高祖即位后忌惮封魔一族手段,便将此族施以黥刑流放,此行引起封魔族巨大的仇恨,于是隐族而居,伺机报复。
二圣临朝之处,封魔族再次倾巢而出,诡计阴谋,幻术杀戮,为祸朝野,时值狄仁杰第一次得到亢龙锏,携友人共破封魔族阴谋,救李唐天下于水火,自此,封魔族覆灭。
可没想到,那封魔一族竟仍有遗存,如今,又卷土重来,欲再祸李唐天下,而沙斯,似乎便与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封魔一族手段诡异,最擅幻术,当年阿翁破灭其阴谋,便是靠着亢龙锏击碎幻术。”李伏蝉回忆着往事,此间之事,除了他的前世记忆,还有来自自家阿翁的讲述。
“亢龙锏?”卢凌风微微一愣,“可是如今瑶环所持的那柄?”
“正是。”李伏蝉笑着说道,“即便是封魔一族再现,此等利器仍在我们之手,他们也必将铩羽而归。”
“不可大意,封魔一族最擅幻术,防不胜防,现在最关键地还是要找出沙斯的踪迹,如今所有的线索皆指向他,只要找出了他,那么一切谜团必将迎来答案。”苏无名一针见血,指出了如今案件的核心。
“贺兰雪如今是唯一的线索,我想带兵闯入鬼市,查探幽怨楼的底细,但金吾卫不得参与,杜铭又不肯派兵,为今之计,恐怕还需我们亲自前往了。”卢凌风有些无可奈何。
“对了,杜铭一事,我还有事没有告知卢阿兄。”李伏蝉终于想起此事,便将狄仁杰生前交代杜铭一事,尽数告知。
听完之后,卢凌风愣了好久,最后,定定地看向苏无名与李伏蝉,声音中有些难以置信,“狄公,竟能在十多年前便预料到如今之事,还留下了后手,这……”
苏无名与有荣焉地笑了笑,看着惊讶的卢凌风,道:“恩师的心思缜密无双,智慧更是举世难寻,我等至今,仍是望尘莫及啊。”
李伏蝉轻轻笑笑,他相信,阿翁纵然智慧非凡,但他见到如今的阿叔定然也会为其感到骄傲,为官者,为国为民,只要一心为了百姓,便已然足矣,会破案,也仅仅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好一会儿,众人这才回过神,李伏蝉率先开口,“阿叔,你对王元通可有看法?”
苏无名缓缓道:“王元通此次相见,相貌并无大变,但此人给我的感觉甚是诡异,他虽承认了钑镂子的身份,但却说并无其他线索,沙斯传中所记载皆是道听途说,可能将事情描绘的如此生动,真令人匪夷所思。”
“会不会是因为他文采斐然,行文精妙?”卢凌风猜测道。
李伏蝉却是摇了摇头,“只凭想象与文采,想要将事物与人描绘得如此详尽,恐怕非是这般简单之事,何况,十数年过去,此人当真如此博闻强记?”
此话倒是令苏无名与卢凌风起了猜疑,这王元通是不是当真有问题,苏无名又补充道:“而且此次相见,有一最奇怪的事情。”
“哦?何事?”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苏无名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王元通的神情确是有异。
“你们不是有过数面之缘吗?”卢凌风眉头紧皱。
苏无名点了点头,“这也是我让樱桃留下监视他的缘由,若他真有问题,那边迟早露出马脚。”
最后,苏无名出谋划策,“为今之计,或许只有从贺兰雪处打开局面,只有她或许才能让沙斯在中秋夜前现身,但此刻不宜直接闯入,那会打草惊蛇。”
卢凌风愁眉不展,“可如今,无人可用,我们总不能直接闯入吧,还是说,苏无名,你以身作则,前去探探路?”卢凌风说到最后,嘴角洋溢起笑容。
苏无名顿时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为何就得我去,”说着,两人目光看向了李伏蝉。
李伏蝉咧嘴一笑,“那阿叔去管瑶环借亢龙锏吧,反正来了长安,要不要去拜见拜见公主?”
苏无名顿时收回目光,他一个贸然进京的去公主府,他嫌命长啊,最后眼睛一转,立即兴奋地对卢凌风道:“有了,长安县捕手。”
卢凌风亦是眼睛一亮,对啊,怎么把他们忘了!
最后,李伏蝉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杜铭既然得了阿翁之名,守候沙斯,那必然在暗中有所部署,阿叔,你我还是要去见一见他,以免我们的行动与他起了冲突。”
苏无名恍然,“合该如此,卢凌风,你去寻长安县捕手,我与伏蝉去见一见杜铭。”
卢凌风自无意见,三人各行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