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怨楼的动静彻底平复下来,起码楼下的动乱彻底偃旗息鼓,无人再敢异动,一个是人是鬼都难以确认的存在,谁敢造次。
而二楼之内,趴在栏杆处看着楼下情况的杨稷忽然开心地跑回房间,“郎君,郎君,楼下的歹人都被制服了。”
李伏蝉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笑话,楼下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沙斯,也怨你命不好,侥幸逃得一命,不思归隐山林,竟还敢兴风作浪,当真以为这世上无人能制你吗?
而沙斯低垂着的目光听到杨稷的话语顿时一变,他忽然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贺兰雪的手臂,手中微微发力,贺兰雪的眼神微微一颤,低头,两人四目相对,贺兰雪立即明白了什么,默默点了点头。
沙斯忽然勾动手指,窗外的木鸟仿佛活过来一般,那木头制成的翅膀,丝毫不曾受大雨的影响,顿时腾空而起。
而这一异变,几乎在发生的瞬间,李伏蝉便已然反应过来,毫不迟疑,幽兰剑散发着凛冽而又决绝的剑光,再度出鞘。
这一剑快如闪电,凌厉可怖,直指沙斯,以沙斯之能,即便是全盛之时也休想避开这一剑,更遑论此刻肩骨尽碎,一身武艺,十去七八。
就在剑光即将落在沙斯身上之时,沙斯的脸庞竟无一丝恐惧,反而透着一股疯狂,一道银光乍现,也不知沙斯藏在何处,竟从其身上突兀飞出,硬生生接住了李伏蝉的这一剑。
“铿锵”一声,李伏蝉一步未退,一股至刚至强的内力轰然爆发,那道银光来的突兀,却全然不曾对李伏蝉造成任何影响。
这一刻,沙斯的脸色终于变了,他那好似瘫软的身躯竟忽然如同一只灵巧的猴子,完好的一侧手臂勉力一撑,身躯顿时站起,足尖一点,带着贺兰雪已然落在了腾空的木鸟之上。
大雨滂沱,一身白袍的沙斯顿时被淋了个透彻,与他来时的潇洒截然不同。
李伏蝉眸光一冷,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既来之,则安之,遇见了我,还想逃!?”
剑客,除了剑术,轻功亦是重中之重,李伏蝉的剑术本就天下无双,更不用说那快如鬼魅一般的身法。
甚至不见其如何发力,那近乎咫尺的距离便被瞬间跨越,幽兰剑泛起湛蓝色的冷芒,这一刻,李伏蝉动了杀念,管你是死是活,死了的沙斯,也是好沙斯!
沙斯面色巨变,那道银色的光芒不知何时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中,赫然是如同犬牙交错般的空心铁球,这便是封魔族的至宝,魔轮。
封魔族魔轮号称地狱魔物,令人永世不得超生,发如雷霆,迅如疾风,于电光火石间便将人的首级套上,一声令下,便会将人的脑袋吞噬。
可刚刚那一瞬间,便已然令沙斯意识到了一点,这魔轮虽然恐怖,但也需套的上人的头颅才行,可李伏蝉这样的身手,莫说套上了,怕是想接近他,都千难万难。
这一刻,沙斯忽然注意到了正站在门前的杨稷,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魔轮再次发动,这一次,竟直接避开了那宛如一道剑光射来的李伏蝉,朝着杨稷而去。
小小仆人,必然无法阻挡魔轮,但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注定无法抛弃无辜之人吧,沙斯的眼中露出了残忍的目光。
果不其然,看着那道朝着杨稷迅捷袭去的魔轮,李伏蝉果然调转剑尖,只是,沙斯怎么也没有料到,李伏蝉的可怕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李伏蝉见到那魔轮擦过自己的瞬间,便立即反应过来沙斯的意图,只是,他丝毫不显慌乱,至刚至强的内力瞬间化作绕指柔线,顺着剑尖,如同密不通风的天网一般洒向魔轮。
只是一个旋身,那无往不利的魔轮便似被一张无形的大手攫取,只来得及“嗡嗡”发出了两声闷响,便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威胁,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李伏蝉冷笑一声,想起了这是何物,魔轮,呵,奇法异器,旁门左道,眸光一寒,内力再转,磅礴似海,横压而下,那号称地狱的魔轮竟刹那间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沙斯的面庞被大雨淋湿,却难以掩盖他脸上的惊恐,魔轮当年遭毁,后重新铸造,选用天下难得的珍贵金属,这才重新出世,远比当年更加可怕与坚硬,可没想到,居然能有人硬生生以内力将其粉碎,这李伏蝉,到底是人是鬼!?
来不及多想,木鸟翻飞,沙斯只想带着贺兰雪远离此地,只要离开了这里,那么一切都还可以重头再来。
可还没等木鸟升的多高,李伏蝉的身影便似飞鸿一般,凌空而来。
沙斯肝胆欲裂,脚下一动,木鸟胸前忽然洞开,一道道水流激射而出,此时此刻,沙斯已然抱着玉石俱焚的想法,夜色未去,纵然此刻无法脱身,也要将李伏蝉拉下地狱。
赤焰金龟之毒当年本就是鬼市流出,虽后来销声匿迹多年,但这一次,幻宝楼却愣是将此物给钓了出来,这鬼市,当真是永远挖不尽的宝藏。
混杂着赤焰金龟的毒水伴着风雨,洋洋洒洒,朝着李伏蝉袭来,此时此刻,双方俱已出得房间,沙斯借着木鸟之便,凌空而立,而李伏蝉轻功无双,凭虚御空,正处在上升之势,对于那迎面而来的毒水,几乎避无可避。
李伏蝉不屑一笑,他早就猜到了那水是何物,卢凌风已将那日树林中的遭遇告知于他们,既然躲不过,那便无需躲!
自内力大成,雨天行走,李伏蝉从不打伞,那磅礴的内力足以荡开所有倾洒而来的雨水,踏过泥泞的道路亦是风过无痕,足不沾地,年少人的意气,恣意非凡。
连雨水都可尽数隔开,你这微不足道的毒水又有何妨,李伏蝉的眼中闪过一丝神光,继而,那似大江大河般的内力便汹涌而出,常人习武,纵是内力深厚,可想要这般一下子调动如此庞大的内力,筋脉也会有所负担,甚至遭到反噬。
可李伏蝉却是个例外,筋骨天授,神魔之身,一身金刚伏虎的横练之体,配上几乎取之不尽的内力,即便没有剑术,刀法,仅凭一拳一脚,也足以横压整个江湖。
沙斯面对的,正是这样的怪物,他瞪大了双眸,眼睁睁看着那漫天雨水,倒卷而去,而李伏蝉莫说沾染毒水,他甚至连那发梢都清爽干燥地在风中飘摇。
木鸟升高,离那幽怨楼足足有了五六丈高,可这李伏蝉竟只凭一口提气,紧追不止,甚至还未有颓势,沙斯,麻木了。
当众人见到沙斯之时,皆是面色古怪,看着沙斯那双腿诡异的形状,卢凌风忍不住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他喜欢逃跑,为防意外,我给他松了松骨。”李伏蝉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看得众人眼角直抽抽。
你到底是以什么手法将他的脚硬生生反折过来,还未曾有一丝外伤,众人之中,唯有李元芳不动声色的扯了扯嘴角,这手法他可再清楚不过。
家中妻子当初是什么身份,蛇灵之中,精通折磨之法的人并不是没有,身为六大蛇灵之一的变灵,对于这些,可谓再了解不过,可着技多不压身的想法,李伏蝉可谓是什么都学了一些,这手法,自然也在其中。
李元芳不喜这折磨人的手段,李元芳架不住如燕古灵精怪的撒娇,李元芳眼睁睁看着自家儿子成为了一个混世魔王……
没眼看啊,但好在,鬼市的这一夜,结局圆满,沙斯被捕,在场党羽无一逃脱,甚至还牵扯出一帮藏匿鬼市的恶匪,当真是收获满满,杜铭险些乐得嘴都合不上,这是何等大的功绩啊!
“什么?沙斯被抓了!?”一夜悄然而过,沙斯被捕的消息迅速传遍长安高层,此前虽有沙斯被杀的消息,但那只是为了安抚百姓,明眼之人,都明白沙斯定然不会这般容易便殒命。
但如今,这则消息,却令那些身居高位之人心中一颤,这一次,怕是真的了,李元芳入长安,并且参与了抓捕的消息,可不是开玩笑的,那可是李元芳,年轻一辈的或许不认识他,可如今还能在朝廷厮混的,哪个没有见证过李元芳大杀天下的时代。
有些人,活着都是一段神话。
有人欢喜,有人愁,沙斯落网,对于长安百姓而言,自是件幸事,数日前,既已颁出布告,此刻,便无需再捅破这层窗户纸,如今,归案的不是沙斯,而是王元通,沙斯早已死在了卢凌风之手。
而王元通的失败,却令那皇宫深处的某人,气急败坏,御书房内,奏疏满地,当今天子面色阴沉,眼中的愤怒几乎要择人而噬,这一幕,也仅有跪倒在地的冯寒可见。
“王元通,不,沙斯这个废物!”天子怒骂,不断甩下龙案之上的奏疏,“朕不惜代价,以参天楼作筹码,为他做嫁衣,竟然为了一个秦楼女子,葬送了整个计划,这个废物,废物!”
冯寒将头垂得更低,这个时候他可不敢开口劝,这个天子看着人畜无害,可心,却是狠辣的很,为了巩固自己的位子,亲子如何,亲妹又如何,皆可杀,他一个内侍,如何敢多言,离了天子,他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