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鸣拄着雷烬焚天斧,勉强站直身体、右肩的伤口虽已止住碳化,可每动一下、钻心的疼痛仍让他渗出冷汗,体内灵力耗损大半,雷核悬浮在丹田上方缓缓转动金光黯淡,却依旧释放着一缕缕本源之力,护住他的神魂。
他望着琼海仙府外、依旧灰蒙蒙的天空,眉头紧锁方才那一击虽打碎了天道轮盘,可那股锁定他的天道威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郁、在暗处窥伺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器灵,仙府的隐匿阵法还能支撑多久?”徐世鸣问道。
器灵玄机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主人方才硬撼天道轮盘,仙府本源损耗近三成,隐匿阵法最多只能遮蔽半个时辰,而且那股力量,比之前的天道轮盘更强,似乎是两界天道之力在融合!”
“两界天道。”
徐世鸣心头一沉、他炼化烬渊雷核身兼两界天道本源,本就是逆天而行如今两界天道联手,这是要彻底将他抹杀的架势。
他咬了咬牙,转身走向仙府深处的密室,他这些年积攒的底牌有混元聚灵磨盘、符灵宝箓、雷烬焚天斧、九龙玉玺、蜃楼玉佩,只要能催动这些法宝,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就在他踏入密室,指尖触碰到储物戒的刹那,一股冰冷的规则之力骤然席卷而来。
琼海仙府缭绕的灵雾陡然凝滞,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瞬间失去了流动的生机。
徐世鸣刚要祭出混元聚灵磨盘的右手猛的僵在半空,那枚刻满聚灵符文的磨盘在储物戒中剧烈震颤,发出嗡鸣的哀音,却像被万钧枷锁捆缚,任凭他如何催动丹田灵力,如何以神魂引动,都无法探出分毫。
“怎么回事?”
徐世鸣心头一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窜天灵、他左手迅速掐诀,指尖灵光闪烁,想要唤出那本记载着七十二道符箓的符灵宝箓,可宝箓同样纹丝不动,此刻黯淡如风中残烛,仿佛被一股至高无上的天道规则,抽走了所有灵韵。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指尖掠过一件件法宝、能扭曲空间的蜃楼玉佩、可召唤雷兽的惊蛰鼓、甚至连最基础的防御符箓,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响应。储物戒中的灵光如同被冰封的长河,所有宝具都陷入了诡异的死寂,成了一堆毫无用处的凡铁枯木。
“是天道规则……它锁住了所有外物!”
徐世鸣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爬满惊骇、两界天道的联合制裁,远比他想象的更狠、更绝,它们不仅要瓦解他的肉身与神魂,还要剥夺他所有的依仗,斩断他所有的退路,让他像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
“轰隆”
头顶传来沉闷的轰鸣,一面比之前更大、更凝实的银白色天道轮盘缓缓转动,规则纹路如同蛛网般蔓延,将整个琼海仙府都罩在其中,密不透风轮盘每转动一圈,徐世鸣体内的气血便逆流一分,经脉寸寸欲裂、元神像是被无数根细针穿刺,疼得他浑身痉挛,几乎要蜷缩在地。
“不甘心……我还有这么多手段没使出来!”
徐世鸣咬碎牙床,腥甜的血沫从嘴角溢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混元聚灵磨盘能聚天地灵气为己用,符灵宝箓可引上古神威撼天动地,这些都是他压箱底的底牌,是他准备用来守护家人、开拓疆土的依仗,此刻却成了无法触碰的摆设。
他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的初衷,不过是想在这个陌生的修仙世界活下去,护着在乎的人安稳度日,可命运偏要推着他往前走,从茅山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修士,到渤海郡说一不二的霸主。
从一个连引气入体都磕磕绊绊的炼体凡胎,到能硬撼元婴修士的开窍尊,他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今天,以为自己终于有了逆天改命的资本,却没想到在天道面前,依旧如此渺小,渺小得如同尘埃。
“美怡还在等我回去……文龙那小子还没学会《紫御合雷术》的最终式……”
意识模糊间,徐世鸣的眼前闪过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张美怡鬓边悄然滋生的白发,是为他操持家族、打理宗门熬出来的、徐文龙第一次领兵出征时,明明紧张得手心冒汗,却硬是挺着脊背,没说过一句怕,宫墨染在丹房里熬红的双眼,小芳在聚灵凝魂阵前反复推演的专注,鲁鑫突破元婴时欣慰的笑容、那些他视若珍宝的瞬间,此刻都成了剜心的利刃,割得他鲜血淋漓。
他打下的渤海郡的基业,商铺连成片,田望不到边,富庶一方、他创立的箓道宗弟子遍布灵幻界,成了人人敬畏的大宗门、他积攒的天材地宝,堆满了阴阳灵屋的库房,足够徐家子孙挥霍千年……可这些又有什么用?
在天道规则面前,他毕生的心血都像泡沫般脆弱,一吹就破。
“我是穿越来的……我不该就这么完了!”
强烈的执念如同野火,在他濒临溃散的识海中熊熊燃烧,徐世鸣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胸口,那里融合着一令牌,阴阳灵屋的主令牌。
这是唯一没被天道规则封禁的物件,或许是因为它早已与他的神魂深度绑定,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密不可分。
“以我残魂为引,换令牌易主!”
徐世鸣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的元神在剧烈震颤中,硬生生剥离出一缕本源魂丝,那魂丝带着他最后的体温与执念,死死缠在令牌之上。
神魂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意识在快速消散,可他拼着最后一丝清明,以精血为媒,将令牌与张美怡的气息强行绑定。
“美怡、拿着它,护好我徐家,护好箓道宗……”
话音落下的刹那,阴阳灵屋的主令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色光芒,那光芒穿透天道轮盘的封锁,撕破琼海仙府的天幕,朝着渤海郡的方向疾射而去。
令牌上附着的、不仅是阴阳灵屋中堆积如山的资源,还有他未说出口的牵挂,那些没来得及陪张美怡看的云锦花海,没教给徐文龙的雷术秘法,没为箓道宗规划的百年蓝图……
令牌离体的瞬间,徐世鸣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银白色的规则纹路如潮水般漫过他的全身,一寸寸吞噬他的血肉,一丝丝瓦解他的元神。
他最后看到的,是那柄陪伴他征战多年的雷烬焚天斧,从手中无力滑落,斧刃上映出自己模糊的脸。那双眼睛里,还残留着无尽的不甘。
渤海郡,上祖院。
张美怡正望着穹苍发呆,目光落在沙俄方向的天际,那里曾是徐世鸣离去的方向。心口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疼得她呼吸一滞,脸色煞白。
紧接着,一道血色流光冲破云层,带着炽热的温度,“啪”地一声落在她掌心。
是那枚阴阳灵屋的主令牌。
令牌烫得惊人、仿佛还带着徐世鸣的体温,其上附着的一缕微弱意识、缓缓钻进她的识海,将琼海仙府中的一切,都呈现在她眼前。
张美怡的身体晃了晃,双腿一软差点跪倒,被身旁闻讯赶来的宫墨染死死扶住。
“娘……爹他……”
徐文龙冲了过来,少年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眼眶通红。
张美怡握紧令牌,滚烫的泪水砸在令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让我们守好这个家。”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将那枚带着夫君最后执念的令牌,紧紧塞进怀里。
“传令下去,徐家上下照常运转,不得有半分慌乱箓道宗事务,由我与付涵雅、暂代执掌。”
阳光穿过云层,洒落在上祖院的青石板上,照在她挺直的脊背上、令牌在怀里发烫,像一颗跳动的心脏,承载着那个逆命者最后的执念,与未尽的山河。
琼海仙府的混沌之中,最后一丝属于徐世鸣的气息,彻底消散。
或许很多年后,会有修士在两界缝隙中,捡到一块黯淡无光的斧刃残片,却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里曾困住一个不甘的灵魂。
他用半生逆命,终究还是没能敌过天道的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