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闻言,恍然大悟,眼中的不甘化为钦佩。
“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林仁肇等人只觉脑中轰鸣,抱拳道:“陛下深谋远虑,末将等不及!如此,辽军虽众,却如蛮牛坠入泥潭,空有大力,无处施展!”
申屠令坚闷声道:“陛下指哪,末将便打哪!下次登岸,定砸碎更多辽狗脑袋!”
李从嘉没有谋划失败的沮丧,而是微微一笑。
“传令全军,抓紧休整,包扎伤口,补充箭矢。半个时辰后,航向白沙湾!这海州之战,才刚刚开始。我们要让耶律沙、耶律挞烈,还有那赵匡胤,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制海权’!”
“遵旨!”
唐军船队调整帆向,划破蔚蓝的海面,向着北方新的目标驶去。
而黑石礁滩头,只留下耶律挞烈望着空荡的大海暴跳如雷,以及海州漫长海岸线上,即将开始的一段让辽军骑兵抓狂的、噩梦般的被动防御。
唐军船队劈波斩浪,不过两个时辰,便已抵达朐山县以北三十里处的白沙湾。
此处正如其名,拥有大片平缓的沙滩,视野开阔,海浪轻柔。
岸边仅有寥寥几座了望土楼和少量辽军步卒驻守,显然,耶律挞烈的主力骑兵和大部分沿海守备力量,都被吸引在了南面的黑石礁。
“登陆!速战速决!”
李从嘉令旗一挥。
这次登陆更为顺畅。
申屠令坚、林仁肇、张光佑各率一部,如猛虎下山,几乎未遇像样抵抗,便轻松击溃了那数百名目瞪口呆的辽军戍卒,焚毁了土楼和岸边堆放的少许物资。
唐军甚至有时间在沙滩上竖起大唐旗帜,引得附近村落胆大的百姓偷偷张望。
不等远处尘烟起和再次驱赶疲惫骑兵北上的耶律挞烈,李从嘉便已下令收兵登船。
当耶律挞烈风尘仆仆赶到时,看到的唯有沙滩上未熄的余烬、飘扬过的旗杆痕迹,以及再次消失在茫茫海天之间的唐军帆影。
接下来的两日,整个海州北部及中部沿海,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抓狂的混乱。
李从嘉将水军的机动性发挥到了极致。
他通过快船与淮河前线的梁继勋取得联系,告知战术改变,要求正面水军同样加强袭扰,牵制宋辽联军于淮河沿线,使其无法分兵支援海岸。
而他自己,则亲率这支精锐的“海上飞军”,如同最狡猾也最凶狠的海狼,沿着漫长的海岸线神出鬼没。
第二日,黎明。
船队突然出现在沭阳县以东一处河口,沭阳虽不直接临海,但有河流相通。
数艘吃水浅的快艇载着数百悍卒,逆流而上二十里,突袭了辽军一座内河转运码头,焚毁粮船数艘,击溃守军,与闻讯赶来、却对水道生疏的当地乡勇取得短暂联络。
散播了王师北返的消息后,在辽军大队步骑合围前,顺流而下,扬长而去。
同日,午后。
船队转向西南,在东海县以北一处僻静海湾再次现身。
这次他们并不强攻,只是以舰载弩炮远远轰击了一段沿海官道和哨卡,制造巨大声势后,待城中守军慌乱集结准备出城迎战时,又迅速消失在视野之外。
第三日,凌晨。
舰队甚至大胆地贴着海岸线,航行至怀仁县与朐山县交界处,做出欲再次登陆的假象,引得怀仁方面风声鹤唳,急报连连。
待耶律挞烈提心吊胆地分兵来援,船队却又转向东面深海,半日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已远遁时。
突然于朐山县以南另一处滩头实施了一次迅猛的“打了就跑”式登陆,摧毁了一个小型军械库。
短短两日间,类似规模不等的登陆袭扰、沿岸炮击、内河渗透,爆发了五次之多!
每一次都选择在不同的地点,每一次都迅如雷霆,一击即走,绝不停留。
唐军如同拥有无数分身的幽灵,沿着海岸线跳跃攻击。
这种战术,让习惯于在广袤草原或坚固城垣下决胜的辽军极其不适应,更是让肩负沿海防御重任的耶律挞烈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混账!懦夫!李从嘉小儿,有种上岸与老子真刀真枪干一场!如此鼠窃狗偷,算什么英雄!”
耶律挞烈的怒吼几乎要掀翻临时军帐的顶棚。
他的铁骑在这两日里疲于奔命,沿着海岸线南北折返跑,马匹累得口吐白沫,士卒怨声载道,却连唐军的衣角都没摸到几次。
往往是接到急报,狂奔数十里赶到,只看到一片狼藉和远去的船帆。
更令他愤怒且担忧的是,这种无休止的袭扰,极大地动摇了辽军对沿海乡镇的控制。
许多原本就迫于武力才屈服的村庄,开始阳奉阴违,甚至暗中与神出鬼没的唐军取得联系。
辽军的哨探、粮队在小股行进时也变得提心吊胆,生怕不知从哪里就会杀出一队唐军。
“将军,如此下去不是办法!”
副将一脸疲惫地劝道。
“我军骑兵擅野战冲阵,不善分兵守御这千里海疆。唐军仗着船快,肆意袭扰,我军日夜奔驰,人马困乏,士气低落。”
“不如……不如收缩兵力,放弃那些难以守卫的沿海乡镇和次要渡口,集中力量守住几处要害城池和主要营垒,再图与宋军合力,寻机与唐军主力决战?”
耶律挞烈虽然愤怒,但也知副将所言是实。
他望着地图上那条被唐军画了无数个红圈,的海岸线,只觉得一阵无力与烦躁。
这就是李从嘉的突袭战术,当真如附骨之疽,让人有力无处使!
“……传令!”
耶律挞烈最终咬着牙,不甘地下了命令。
“沿海各处小型戍堡、哨卡、次要渡口,守军全部撤回!兵力向东海城、沭阳城、以及几处大型沿海营垒集中!加强这些要地的守备!多派斥候,紧盯海面,一旦发现唐军大股船队集结,立刻来报!”
这道命令,实际上意味着辽军,连同部分协防的宋军,被迫放弃了相当一部分沿海地区的控制权,将兵力收缩于几个孤立的点。
海州漫长的海岸线,对于李从嘉的水军而言,变得更加畅通无阻,也留下了更多可供渗透和利用的空隙。
李从嘉站在“破浪”号船头,听着斥候回报辽军收缩防线的消息,嘴角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
“疲敌之计,初见成效。”
他对身旁的众将道,“然,困兽犹斗,其核心据点必更加顽固。接下来,该是时候,让他们尝尝真正的‘海陆夹击’是何滋味了。传讯梁继勋,淮河正面,可以给宋军施加更大压力了。而我们……该去会一会海州真正的核心,东海城了。”
海州之战,正从飘忽不定的海上游击,逐渐转向对核心目标的致命绞索收紧。
耶律挞烈和他的骑兵,在疲于奔命了几日间,即将面对更严峻的考验。而唐军的下一个登陆点,或许将不再仅仅是袭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