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炎抬起头看着罗洪斌，又将目光放到了那个他许久未见但却一直挂在心上的人身上
有一阵子不见，那个在他印象中一直含笑的少年，此刻已经冷淡得要命。血腥味一直弥漫在那个人的四周，不过对方对此却并没有感到什么
只是平静的看着他的到来
唯一的变化是听到自己拒绝的那一瞬间，目光阴沉了一下，但又像被什么压制住了一般恢复了正常
“忌炎……你都听见了”
应该是一个疑问句，但他并没有听出来有任何疑惑的样子，反倒是加重了肯定的意味
“……是”
“但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老师你也不能去！”
焦急的看向墨无念，看着对方身上那已经干涸了的血迹，不用想就知道那个人在这段时间内受了多少的伤
而且那段数据是他亲自收集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里的残象密度有多恐怖，他敢肯定即使是在正常的情况下，营地要派不少的精英才敢肯定能绝对守住
在现在这种状况，如果那个人真的就拖着这具身躯去了的话……
会死的
“忌炎”
“你做得到”
“我不行！”
“现在只有你可以了”
“老师也做得到，我也可以去标记处那……”
……
这句话一出，现场的气氛顿时凝固，三人互相对视，沉默无语。而忌炎却忽然感到一股寒意沿着脊梁升起，不由自主地微偏过头。他捕捉到了那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与乞求——
像是在恳求他逃走
【别再说了】
以为自己看晃眼了，还想再确认一下的时候就直直撞入了那个人如同死水般的世界
“……指挥长，我和他聊聊”
“明天我会给你一个答复……”
“或许要不了明天”
看着那个人一闪而过的狠厉，罗洪斌瞬间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看了一下同样意识到哪里不对的忌炎想开口说什么，但就被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最后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走出了指挥所关上了门，将房间留给了这对师生
“老师……”
“我给你5分钟时间说服我”
移步到那个人的身前，垂下目光看着眼前还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的忌炎，墨无念已经快要急哭了——
他能意识到这具连疼痛都无法压制住的身躯要干什么了
毕竟即使是之前的他听到这句话的话，应该也会很难过以及有些生气：
一个连14岁都没有的孩子就想着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确实很难让他接受
但是区别在于……
他：理性劝导，温馨教育
“他”：“力型劝导，温腥教育”
“啊啊啊！系统你快用其他小说里面会出现的惩罚让我清醒一下啊！！！”
“我自己造成的疼痛已经不管用了！”
“……我……我这是正规系统……”
“你别看我平时总说有惩罚的……但其实都是吓你的呀……”
“甚至都不敢太严重，怕被举报说恐吓宿主……”
“……废物！”
内心在疯狂叫嚣着，但他身体的动作却依然在继续，扭头看了看钟，平静提醒着对方注意时间
“还有4分钟”
“如果这几分钟内你无法找到合适的理由说服我……”
“便按照我说的办”
“我……”
听到这句话，忌炎瞬间回过了神来挣扎着，想开口试出找出能反驳对方的话来，但当理智涌向大脑时，他才猛的发觉第一时间他竟然找不出任何理由
理性在告诉自己对方说的没错，但感性又阻止着自己的行为
“老师……你的实力以及对于战局的安排都在我之上”
“特别是在现在这种需要人稳定军心的情况下……”
“更多人会信服老师你……”
“很好，那你考虑过标记处的问题吗？”
“你认为……除我之外”
“这军中还有人能站在第一线打头阵吗？”
“说的不好听一点”
“这军中除了我谁能在最前方死守关口？！”
站直了身体，双手环抱胸前，目光紧锁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矮一头的人。话语刚冲口而出，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随即又强行压抑下去
鲜血正沿着左手指缝悄然滑落，但在对方那早已被血迹斑斑的身体上，这一点细微的变化竟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忌炎”
“你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一点”
“是什么阻碍了你说出你应该做出的决定？”
“……”
“是我吗？”
瞒不住，根本瞒不住。那个人太了解自己了，他在对方的眼中根本就藏不住任何事情！
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那双充盈着不满的双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对自己露出这般神情
仅仅是一瞬之间，便感到心口仿佛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抽痛如同波纹般扩散至全身。令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瘫软下去，就连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似乎变得更加沉痛而艰难
“……是”
“果然如此”
“那现在请你告诉我……”
“除去我在你心中的地位……将我看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你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俯身靠近，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笑意，然而这笑容却令忌炎心头一紧，不安感油然而生。他试图挣扎着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已然被对方不动声色地堵住了所有退路
他必须回答
“……我做不到”
“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
“任何一个人都不应该是！”
“老师……你已经背负了太多太多了……”
“你活下去肯定比我要更好……”
“够了！”
“忌炎你这次……”
还未说出口的话语被对方猛然堵在了唇边，面对那人竭力压抑的怒火，他一时竟连开口的勇气也失去了
只见眼前之人紧闭双眼，痛苦地捂住额头，在无声的挣扎中显得如此无助，令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何时，一抹淡淡的血腥味悄然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味道与对方身上所散发出的迥异。可以断定，这是新鲜的血迹所带来的气息
那人缓缓抬起头，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滴落在地上，竟发出如雨落般的清脆声响
“让我很失望啊……”
看着眼前人瞬间木然的表情，墨无念是真的很想抽死自己，但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
毕竟，刚刚用尽全力咬破舌尖，却依然无法抑制那脱口而出的话语………
现在更不可能了
不是这样的！你从来就没有让我感到失望！
你们每个人都比我要重要！都不应该走啊！
“我以前强调的什么？”
“正确看待生死……分得清大局……”
“而你刚刚在说什么？”
“你将自己的生命放在了何处！”
一句句的逼问下，忌炎这下是彻底乱了心神，自身的意识也有些不清楚了
“那老师你呢！”
“你总是劝着身边的所有人活下去……”
“那你自己呢？！”
“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你一次次的这样付出……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啊……”
考虑过我在后面看着你一次次濒死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啊……
“没有我……你会比现在更好的……”
“忌炎……你再说一次？”
“我说……”
“没有我你会更好”
“让我去……”
被眼前的人猛的拽住了衣领扯到了一边，也得感谢指挥室其实很空旷，完全可以容纳的下两个人干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想干什么，就感觉到手中被塞入了一把武器，抬起头便看见了对方那阴冷的可怕的眼神：拽着自己的那只手在颤抖
“好”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用尽你的全力伤到我”
“我便同意你要干的事情”
“反之……”
“就向你刚刚说的那些话道歉，然后按照我说的去做”
望着眼前之人随手拾起一柄长刃，那双眸子中泛着寒冰般的冷冽，直直地锁定了他。尚未有余暇多言，一股浓重的杀意已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情急之下，连忙举起手中兵器格挡，却在瞬间感受到自臂膀传来的一阵剧痛——
那个人虽然依然没有用开刃的那一面对向他，但也没有放水了
“战场上不会给你分神和喘息的机会！”
“如果刚刚是残象的话你觉得你还有能力反击吗？！”
又是一招，堪堪接下来之后，他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发麻了，刚想还手却又闪过了一丝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担心伤到我吗……”
“呵……”
“用尽你的一切向我进攻！”
“现在的我不会手软！”
又是打了几个来回，忌炎这下是真的清楚自己的老师动真格了，原本就挺凉的心这下是彻底凉透了，挣扎着躲过对方随手抬起的剑招，最终也动用了共鸣能力
“哐——”
但下一刻，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干点什么，就被猛的突进，武器被轻而易举的挑下，整个人被对方摁在了地上，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制服了
在那一瞬的迟疑间，对方已迅速丢弃了手中的武器，单手撑地，另一只手则牢牢压制住他的双腕，将其牢牢按在了地面上
忌炎……我去的话还会回来的……
但如果你去的话就是真的回不来了
我答应过一切要保护好你的
“忌炎”
“你还记得当时签下的那份协议书吗？”
“我必须保护你到14岁”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
“你觉得你去那边能做到什么？给这片荒地上多添上一具尸体吗？！”
不要听我这个疯子的话呀！！！你真的比我更适合指挥，自信一点啊！
我无法舍弃任何一个人，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分析大局的……
“指挥权我会交给你”
“也只会交给你”
“作为风的共鸣者，你比我这个疯子更适合这个位置”
“还有他们……都在等着你回去”
你的母亲……以及你们身后都还有家人在等着你们回去呢
能感受到对方仍在竭力挣扎，但无奈这位未来的将军如今仅仅十岁，面对眼前的局面毫无办法
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手，然而当听到对方因痛楚而发出的声音时，他整个人顿时一怔，随即又缓缓松了几分
“……莫无念”
“那你呢？”
“……”
“忌炎”
“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我什么都没有”
你们就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
“你的母亲还在等你回去”
“还有一盏灯在等着你回去呢……”
可那万家灯火点亮的城市里面
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
反正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没有人愿意为他点一盏灯了
他早就习惯了
手中的力度渐渐松弛，身下之人也停止了挣扎，背对着他，无声无息，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良久，一声轻微的抽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松开对方，一步步后退至门口，挣扎着伸手握住了门把手。就在他准备逃离之际，那带着哽咽的声音却再次令他停下了脚步
当他回首之际，映入眼帘的是那抹青色身影正从地上艰难地站起：那人转过脸来，目光复杂难辨，无声的泪水沿着脸颊悄然滑落，滴落在心间，漾起层层涟漪
“……对不起”
“……”
猛的冲了出去，他的意识彻底模糊了，任由着身体的本能控制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颤抖的看着自己，那再一次被鲜血染红的左手无力的垂下了头
我刚刚到底在干什么？！
我到底在对他说什么啊？！
怎么能对这个人下手……又说出那样的话……
剑身上添了一抹猩红。那柄寒刃停驻在他的脖颈间，锋芒已微微刺入肌肤，鲜血沿着修长的颈线流淌至锁骨深处。在死亡的威胁下，他终于重获了对身躯的掌控
“……”
“啊啊啊！宿主，你在干什么啊？！”
“虽然这些事情确实是你做的……但说到底也是为了他好，更别提还是那个傻逼本能操控着你干的了……”
“珍爱生命啊，哥！！！”
别说系统慌了，他现在的手也是颤抖的。将剑收回空间。无神的看着前方，用手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伤口不浅，如果他再晚一步夺回控制权的话，恐怕真的就要死了
“……不是我干的”
“是……我的本能”
刚刚是他的本能……想杀死他自己
就像是，结束这一次之后下一次就不会再有的样子
“啊？”
系统又一次震惊了，简单检测了一下，发现对方并没有撒谎后瞬间就感觉有什么短路了一样
“不是……人类的本能都是爱自己”
“怎么到你这就是想干掉自己的样子啊……”
“……我不知道”
“但我……真的应该是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吧？”
似乎，遗忘了什么他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只有他能够去完成，也只有他一个人才能达成的结局
这么看来……那个他在梦境里面一直看到的人……
似乎才能告诉他真相了
闭上了眼睛，他身体的控制权再一次被他的本能所夺走，但这一次并没有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他能听见自己对那个人说的那句话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