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酒屏住呼吸,从那位铸剑师手中接过自己期待已久的剑。
剑入手中,她便觉得有些许不适应,这剑有点沉,比她惯用的潜龙剑要重上不少。但剑身要更短,这是铸剑师丈量过她的臂长后选择的尺寸。
她的手指拂过冷硬的剑鞘,握住剑柄,慢慢把属于她的剑抽出来。
长剑的剑身是沉静的深灰色,像是她从自家井口向下探望时看见的那种颜色;轻轻转动手腕,长剑随之扭转,在光线的照射下显现出龙鳞般的暗纹。
它的剑脊异常厚实、宽阔,从剑镡向剑尖形成了一道平缓而锐利的弧线,展现出一股无坚不摧的气势。
靠近剑尖的前三分之二处,铸剑师为其开了极薄的利锋,后三分之一则是厚刃。一线极淡的青芒流淌在剑锋上,让人体会到一种毛骨悚然的美感。
君子酒试着挥动了一下,长剑带起的破空声相当低沉。她对空比划几招,很快便领悟到该怎么利用锋刃处刺、削,用厚刃处进行格挡和砸击。
“这把剑用的主材料是剑圣大人给我的陨铁,辅以多种材料进行锻造,数日不眠不休,终成此剑。”站在一旁的铸剑师用极其满意且爱怜的目光拂过她手中的长剑。
哇,陨铁,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材料,君子酒觉得这个人情可是欠大了。
“此剑乃是我的心血之作,只望你不要辱没了它。”铸剑师伸手一指,引她看向角落一块半人高的青黑色石头,“这是试剑石,数十年间验过凡铁无数。请吧!”
君子酒看着那身上布满深浅不一的划痕的巨石,吸了一口气,肃容静立。
她将剑尖垂地,凝神对准试剑石挥击。手中剑体重心转换,转瞬间从一块沉重的顽铁化为一道有生命的闪电。
只听一声“嗤”的轻响,君子酒的手上略微感觉到阻力,好像快剪裁开厚缎版顺畅。剑锋掠过巨石,她收势观察,便见到石上已多了一道纤细却深及半寸的新痕,断面十分光滑。
君子酒伸手轻触石上剑痕,又将长剑横持放在面前观察,只见刃口依旧锋锐无双。
“真是好剑!先生果然技艺高超。”她轻叹道,语气中满是敬畏和感激。
这铸剑师虽不如思源大师出名,但秦风霆敢把此事托付给他,铸造水平自然不用多说。此刻他面露得色,显然对君子酒展现出来的剑技予以认可。
“剑器虽有形,其魂却在人。你好好待它,它便会护你周全。”铁塔般的壮汉用温柔得能滴出水的声音说着,“这剑就托付给你了。对了,你给它起好名字没有?”
“起好了。”君子酒赶紧点头,“剑名守闲,心守一时闲静,剑护四方清平。”
铸剑师“啧”了一声,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嫌弃:“这名字也太不够气派了吧?”
“有吗?我觉得很合适我的理念啊。”君子酒理直气壮地争辩。
“算了,算了,唉……”铸剑师挥了挥手,“走吧!千万不要用我铸的剑行恶!”
“一定!多谢您费心了!”君子酒连连道谢,从他的工坊里退出去。
站在外面靠墙等待的安息香听见了她疾步走出的声响,扭头看去,眼神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来,连声叫道:“你的新剑到手了?让我看看!”
君子酒再度拔剑出鞘给她细看,又为了展示舞了几招。施展较为沉稳的招式时,剑在空中留下了淡淡的墨色痕迹,就像残影一般;变招急刺时,先前的轨迹便被猛地撕裂,化作一道苍青色的气劲。
“真漂亮啊……”安息香的目光牢牢地黏在她的剑上,不由得感慨道,“虽然我是个整天蹲在药炉前的大夫,但有时也很羡慕你们这些拿着这么帅的武器打架的人……”
“那你不考虑转投别的门派?心动不如行动啊。”君子酒调侃道。
安息香疯狂摇头:“那就算了,我是真的不喜欢打打杀杀才选的药王谷,还是过过眼瘾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头才送走了安息香,君子酒为了适应自己的新剑在家练了好几天,就又有另一位来自药王谷的访客上门了。
辞青岁的出现就像他当初的到来一样突然,这天太阳还挂在碧空,但飞来的云彩落了点毛毛细雨,少年打着伞敲响了君子酒的院门。
“嗨!好久不见。”辞青岁还是一副普通的江湖游侠打扮,要是丢进玩家堆里都认不出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我要回万蛊教了,想着走之前得跟你打个招呼。”
“哎呀,你要走了?”君子酒非常讶异,“我还以为你早就不在中原了呢。”
“唉,这不是不想回去交差,我拖了好一段时日吗。”辞青岁表现得颇为遗憾,“再不回去,我怕教主真的要杀到中原逮我来了,那可不好。”
“来都来了,吃个送行饭再走吧。”君子酒还记得他初次见面三两下干掉自己一盘饺子的狼狈样子,“我等下再给你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带回去吃的东西,我想想,腌萝卜,之前腌的咸鸭蛋还剩一点。还有我晒的金银花……冲水喝的桑葚蜜膏你要不要?”
“要的,要的,谢谢姐!”辞青岁欢快地答应着,那声“姐”叫得别提有多甜了。
“你治的那些百花会的病人,都好全了?”君子酒翻仓库的时候没忘记再问一嘴、
“蛊都解了,接下来就让药王谷操心她们后续的疗养便是,我才不负责这个呢。”辞青岁站在燕子窝下,以手抵唇,吹出几声婉转的燕子鸣叫来。
但是守在巢里的燕子并不理会他,受惊般缩在里头不出来。
“你的蛇在这里,谁敢搭理你啊?”君子酒抱着几个罐子走出仓库,对他提点道。辞青岁把爬到手腕上的小蛇提起来,塞进怀里,小声道:“坏蛇!”
虽然说是送行饭,但其实也没有太丰盛。农家的粗茶淡饭自然不如山珍海味,不过她将菜园的收获都物尽其用,便胜在一味新鲜。
恰巧君子酒上午买了正当时令的茭白,切作片油焖一下已经相当好吃,口感脆嫩,引得辞青岁的筷子频频往那盘子去。
饱餐一顿,辞青岁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君子酒倒是宽慰般地拍拍他的肩头:“下次有机会再出来就好了嘛。”
“真不想回那个鬼地方,希望这趟回去教主已经把厨子给换了。”辞青岁咬牙切齿地说,“要是没换,我可就指着你这些小菜过日子了呀。”
“要是有什么吃完了缺的,发消息跟我要就行了,我邮过去给你,最近家里熟的瓜果都有些吃不过来。”君子酒异常热情道。要不是她周围都是对做饭没兴趣的人,她也用不着天天发愁该怎么把菜地出产的收获腌了晒了。
“好,那便下次见了!”辞青岁神采飞扬地和她道别。君子酒看着与自己萍水相逢的少年消失在这场雨势细密的太阳雨里,转身推门回到了平静的生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