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方过林难以想象的生活,即便是他最落魄的日子,都有刘思燕在他身边照顾他,而青青,没有人会照顾她,更没有人会管她的死活。
她唯一的奢望,就是客人可以温柔些,因为那皮鞭打在身上,真的很疼,很疼。
“你家里还有人吗?”方过林继续问道。
青青摇了摇头,她之前还有家,可父亲再婚后,后妈嫌弃她是个残废,就连同父亲把她赶出去了。
“你这腿,还能治吗?”方过林的目光直直看向青青的小腿,那甚至都没有他的胳膊粗。
“治不了,太晚了,不过现在出了一款药剂,可以不让疾病扩散,只是价格太贵了。”青青感觉现在她另一只腿,也隐隐出现了无力的情况,不治疗的话,不久后也会萎缩。
可那药剂实在太贵,三剂就要十几万,她连生活都困难,还提什么治疗,活一天,算一天。
方过林知道青青口中的药剂,便是林氏集团的产品,而像无数类似于青青这样的患者,才是钱欢计划中的最大受益者。
以前他不理解,钱欢为什么要淌这浑水,直到他看见青青,直视这悲惨的人生,原来除了钱欢他们,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些患者的死活。
这一刻,他才理解计划的必要性,秦总和钱欢,他们无异于这群患者的救世主。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继续在这工作,过你现在的生活,我相信药剂很快就会降价,你也会买得起。”
“第二,我帮你搞一笔钱,你拿上这钱,离开这里。”很少有人能让方过林动恻隐之心。
“你,为什么要帮我?”青青不解的看着方过林,从她被赶出家,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
“可怜你。”方过林并没有用任何婉转的方式。
“那,那,能弄到多少钱?能买的起药吗?”原本青青已经认命了,但如果真的有希望,她也想好好活下去。
她要的真不多,能买的起药,能支付截肢的手术费,这就够了,她以后遇到别人,可以说曾经发生了车祸,不得已才截肢的,而不是拖着这已经萎缩的小腿,被人当怪物,当成传播疾病的怪胎。
她想摆脱这种命运,哪怕生活再苦,再累,她也想像个人一样的活着,活着多好啊,她还没尝过那香草味的冰淇淋,没去游乐场坐过海盗船,没吃过别人口中最美味的刷刷火锅,她甚至,都没想过,要是能交到朋友,她,他会是什么样子。
“足够了。”方过林伸出手,犹豫了许久后,僵硬的擦去青青眼底的泪珠。
原本他是想自己给青青一笔钱,钱欢给了他附属金卡,多的不说,几百万肯定是有的,但随后他便否认了这个想法。
钱欢的钱,都是用来打最后的价格战,用一分,就少一分。
想到这,他给曾经的合作商打去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是专门做贷款的。
与其说贷款,不如说是中商贷。
专业撸贷款的中间商。
他们会把房产以及皮包公司过户给贷款人的名下,然后找关系估高价,用来抵押贷款,而那些房产远不及贷款的钱,他们也没想过要还钱,因为这笔贷款一下来,去掉房产本身价值,多余的钱就会被层层瓜分。
至于那些房产,银行收不到钱,也就沦为法拍房。
一个普通人,经过他们的包装,能贷款上千万,甚至更多。
青青无房无车无家,个人征信到死都毫无作用,还不如搞一笔,把病治好,把手术做了,剩下的钱,做个老赖安稳生活。
贷款几万,十几万不还,你会觉得丢人,可如果给你几百万,让你当个老赖,对于青青这样的人生,那便如同是再生父母。
“这不是骗人吗?这么做的话,怎么对得起借贷人。”青青神情纠结,她倒不是担心做老赖,只是觉得,这样对借出钱的一方太不公平,心中亏欠。
这个命运坎坷的女人,在这个时候,还被道德枷锁束缚着。
“你不欠任何人,是这个社会,欠你的。”方过林看向青青,银行并非个人所有,至少帮她的那笔钱,是有温度的。
在这个高楼耸立,医学发达,喊着幸福口号的新时代,竟然还会有像青青一样悲惨的人,那么每一个对此冷眼旁观的上位者,都需要负责。
那些开发商,公司老板,能不断从银行贷款,而这些人,为了活命,却一分钱都贷不出来。
方过林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因为就算这个老赖不是青青,也会是别人。
所谓的老赖,有一部分,都是银行内部人员和贷款人员做的局,钱给谁不是给,谁花不是花。
方过林将号码留给青青,剩下的事,会有专业的人帮她解决。
“好好活着,以后一定会更好。”也许这个世界还是冷漠,肮脏,不堪,但有钱欢这种人一直缝缝补补,或许,总有一天会变的吧。
即便是对这个社会早已瞧不上的方过林,此刻心中也认同了钱欢的做法。
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冷漠,对弱势群体不屑一顾,那这些底层的人,会没有丝毫活路。
钱欢拼尽一切,就是为了让这些人,有活下去的希望。
离开公寓的方过林,抬头看着被乌云遮盖的天空,太阳总会出来,生活的阴霾,也不会一直存在。
他掏出口袋里的邀请函,玩味一笑,曾经他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单纯帮钱欢的忙而已,但现在,他有了别的立场。
改变人的想法,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契机,一种观念思维的逆转,方过林的起点太高,高到看不见底层的悲凉与现状,当早餐只吃澳大利亚空运的牛排,转变成喝豆浆啃油条的时候,他的内心,就会被这底层的见闻,穷人的无奈,生活的悲哀深深触动。
只有见其所见,感其所感,思其所思,他才能理解钱欢所做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