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5日,潇湘省委办公楼二楼小会议厅。
下午三点,例行省委常委扩大会如期召开。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一次会议通知发得极急,而且议题模糊,仅写着六个字——“制度试点研究”。
熟悉潇湘政治的人都知道,凡是不点明人名的议题,大概率就是有人要被点名了。
李一凡提前十五分钟抵达会议室,面色如常。他没有带秘书,也未携任何纸质材料,只随身携带一支笔和一张空白记录纸。
吴庆林已经落座,向他点了点头。张廷山、许宏志也紧随其后,几位厅局负责人坐在后排作为列席观察员。
会议准时开始。
省委书记赵建国坐在主位,依旧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翻着一本会议手册,神情平静。
省长李尚民坐在其右侧,眉头紧锁,似乎对今天的议题早有预感。
赵建国抬头,扫视了一圈会议室:“今天这场会,不讲套话、不讲成绩,就一个问题——星城市的制度改革试点,到底是创新,还是越界?”
一句话,如同重锤砸落,会议室霎时静若寒蝉。
没人先开口。
良久,省委常委、副省长唐志衡抬手,慢条斯理地说道:
“赵书记,既然您开门见山,那我也不拐弯抹角。”
“我认为,星城市当前的制度改革,有价值,但边界不清、风险巨大,尤其是社会资本频繁参与公共决策流程,已经出现了‘谁主谁从’的模糊状态。”
“纪委已经接到多起反映,发改、财政、金融三线也都有疑虑。是否该暂缓部分试点,梳理机制,再审一次流程?”
他话音刚落,现场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会议桌一侧的李一凡。
后者缓缓抬头,看了唐志衡一眼,语气平和:
“我是否可以回应?”
赵建国点头:“你讲。”
李一凡起身,没有打开任何文件,只将双手搭在桌面上,目光直视会场:
“我承认,我们在探索制度改革过程中,确实存在边界测试。”
“但测试不等于越界。改革本身就是从未知中寻找可行路径。”
“至于社会资本参与政务项目的问题,我想请各位看看我们公开平台披露的数据:过去三年,凡星资本参与的市属项目共计11个,全部通过公开招投标流程,资金合规、程序完备、无任何一项由市委、市政府直接指定。”
“我们有文件,有数据,有每一笔流程记录。若有问题,我愿意全程接受调查。”
“但如果我们因为‘改革可能被误解’就一刀切、全线停,那我只能说:我们不是在搞制度建设,而是在搞自我保护。”
会议室一片寂静。
许宏志打破沉默:“我同意李一凡同志的观点。省委提倡改革多年,星城市这次确实走在前列。现在问题出来了,他没有回避,主动配合,说明态度端正。如果这也要否定,我担心下面没人敢再试。”
财政厅厅长周德兴犹豫片刻,也开口了:
“我作为厅长,不参与政治判断,只从数据出发。我们查过星城的预算执行、资金流转、审计报告,未发现违纪问题。若说结构性风险,那是制度层面要完善,不该归为个人责任。”
这话看似中立,实则已经开始“踩刹车”。
但唐志衡显然不愿罢休,他继续发难:
“李书记说得有道理,但我要提醒各位,我们是省委常委会,不是企业董事会。”
“我不质疑李一凡同志的能力,但一位省委副书记、星城市委书记,其弟是凡星资本法人和控股人,这在政治伦理上,就是潜在冲突。”
“我们不能等社会质疑变成组织问题,才来讨论是否错过纠偏时机。”
话音未落,赵建国轻轻开口:
“唐副省长提的问题,我理解。制度边界确实要讲清。但我想问一句——”
“我们是否只因为他姓李,就默认他和他弟弟之间的财务是共通的?就默认他制度推动,是为资本开路?”
“这和十几年前‘干部亲属不能办企业’的老观念,有什么区别?”
“现在是依法治国、制度治政。没有证据,就不要拿假设绑住改革。”
赵建国话锋一转,看向李一凡:
“不过,唐志衡同志提出一个提醒也是对的。”
“你是省委副书记,是我们潇湘最年轻的常委之一,也是星城市的市委书记。你主导的改革成了全国样本,但也因此站在了风口。”
“下一步怎么走,你自己要掂量。改革不能让支持你的人担心,也不能给反对改革的人理由。”
李一凡点头:“我明白。谢谢赵书记。”
赵建国收回视线,合上会议手册:“今天的讨论就到这儿,组织部准备调研材料,发改委与纪检联合出具一次制度清查建议。会后我会亲自提请报中办做备案。”
会议结束,常委们陆续退场。
李一凡没有立刻离开,他缓缓起身,走向唐志衡,目光沉稳:
“唐省长,谢谢你今天提的每一句话。我都记下了。”
唐志衡冷冷一笑:“不必谢我。你若真有问题,我当然要管;你若没问题,未来你的位置只会更高——但那不取决于我。”
“我只是提醒你,潇湘,不是你的试验场。”
李一凡点头:“但潇湘,是我们的。”
这句话说完,他转身离去。
而赵建国站在会议室窗前,望着暮色渐沉,低声道:
“接下来,要开始动组织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