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车碾过赤砂岩土时,合虚山巅的琉璃灯悬在玄玉道两侧,灯面上九尾狐与蟠龙的剪影随山风摇曳,投在石径上竟似活物般交缠相戏。
溯夜掌心的温度传来,他指尖轻轻摩挲我腕间银镯,镯上龙鳞纹路与他袖中露出的狐形玉佩在微光中遥相呼应——
到了。溯夜驻足,玄玉台上的共生碑正泛着温润红光。那碑足有数丈高,通体由青丘祖地的\"心魂石\"雕成。
石面天然流转着星河流转的纹路,在暮色中显露出\"尾火狐\"与\"天枢龙\"的命星轨迹。
当我的指尖触碰到碑面时,石纹突然如活物般游走,在碑心处勾勒出蟠龙缠绕九尾的雏形——
烟儿,看好了。溯夜执起我的手,指尖凝出赤金狐火,与我的靛蓝龙血在碑面交融。
两种灵血甫一相触,合虚山深处突然传来震天长鸣,九只赤焰玄狐的虚影自碑底腾空而起,狐尾扫过之处,碑面竟显化出我们在桃林初见的场景。
他化作白狐蜷在星殿檐角,我仰头相望,月光在他毛色上镀着银边,像极了此刻他眼中倒映的我的嫁衣。
以青丘白溯之名,他的声音混着山风落入我耳,笔尖在碑面落下\"溯\"字最后一勾,与北海敖月璃,结海天共生之契。
话音未落,碑顶突然绽开万丈霞光,三十六道龙形光痕与九尾虚影轰然相撞,在云端拼出\"尾火天枢,共耀紫微\"的金纹——
这是青丘狐帝与北海龙王通婚以来,首见两族命星在天道碑上同辉。
主殿的照影琉璃顶已被狐火烘成暖金,百万盏鲛珠灯垂落如倒悬银河,每一盏都刻着我与溯夜的生辰八字。
当我们携手踏入殿中时,首座上那袭明黄龙袍如利刃刺来——
昊宸端坐在九尾雕花椅上,怀中抱着的龙崽念璃正瞪着一双金红异色的眼望我,鳞片间漏出的凡人气息,让殿中狐族贵胄的窃语如潮水般涌来。
念璃突然挣脱昊宸怀抱,踉跄着扑向我。他小小的龙形在石砖上撞出闷响,金红鳞片剥落处露出人类幼童的手腕。
我下意识后退半步,掌心的帕子已被指甲掐出褶皱,却听见溯夜在耳畔低声道:别怕,你现在是我的妻。
他的尾指勾住我掌心,带着我稳稳踏出半步,绣着龙鳞的婚服袖口与他的狐纹广袖相擦,在火光中溅起细碎星芒。
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溯夜行了个平礼,声音里浸着冰碴,只是我青丘婚宴,向来只请纯血仙族——
他瞥向念璃正在虚化的龙尾,这般强行灌输入龙血的凡胎,怕是坐不得首座。
殿中哗然,白恒的咳嗽声混在窃语里:听说北海公主曾与太子有婚约......
话未说完便被溯夜的狐火扫过衣摆,玄色袖袍顿时焦了半幅。
昊宸却似未觉,从袖中取出锦盒,锦盒开启的瞬间,羊脂玉佩的冷光刺痛双目。
太子殿下弄错了。溯夜突然伸手,锦盒在狐火中化作飞灰。
他护在我身前,广袖拂过之处,念璃的龙形终于维持不住,跌坐在地变回幼童模样。
孩子抬头望我,眼中泛起与萧承熠相同的水光:娘......璃儿怕......
那声\"娘\"如重锤砸在心头,我喉间发紧,指尖却被溯夜轻轻捏住。
狐帝子虚的咳声适时打破僵局。他身着九章衮服,缓步走到我们面前时,殿中狐火突然低伏三寸:吉时已到,该行'燃魂灯'礼。
狐族少女托着琉璃灯鱼贯而入,每盏灯芯都混着我与溯夜的精血,灯面分别绘着龙族的\"鳞甲三誓\"与狐族的\"九尾守心\"。
当第一盏灯在祭台前燃起,照影琉璃顶突然显化出命星轨迹。
我的\"天枢龙星\"本在紫微垣东陲,此刻正缓缓向西方的\"尾火狐星\"移动。
两星相接处,竟衍生出全新的命星\"海天星\",星芒所及,殿中龙族陪嫁的龙珠与狐族的火树同时亮起。
珊瑚在旁屏息道:公主快看!是两族祖灵显圣......
话未说完,清泓的龙吟突然从殿外传来,三十六颗龙珠破窗而入,绕着我们的婚服结成护罩,与殿顶的九尾虚影首尾相衔。
\"结发礼\"时,狐帝亲自用玄铁剪剪下我们各一缕青丝。
我的龙发在火光中泛着靛蓝,溯夜的狐发却如赤金流霞,两缕发丝相缠的瞬间,竟在空中凝成活物般的蟠龙与九尾。
绕着殿中立柱游走三匝,最终落入玉匣时,匣盖上自动浮现出\"双生同命\"的古篆。
溯夜指尖抚过我发间:当年偷剪你鬓角碎发的事,今日总算有了名分。
我想起十六岁生辰,他化作小狐偷走我半缕青丝,如今想来,竟是早种下的婚聘伏笔。
最庄重的\"饮血酒\"环节,玉壶中装的是用北海龙涎与青丘狐血酿成的\"海天酿\",酒液在玉杯中呈现出泾渭分明的双色。
溯夜执起玉杯时,腕间银镯与我相撞,龙息与狐火在杯口激起细小的彩虹:烟儿,这酒若入了喉,便是连天道都拆不散的夫妻。
他眼中倒映着杯中光色,像极了祭典那晚的漫天星华。
酒液入喉时,殿外突然传来九声狐鸣,赤焰玄狐们踏月而来,在琉璃顶投下巨大的九尾虚影。
与大哥率领的龙族\"衔珠绕月\"队伍在空中交相辉映,龙珠与狐火交织成\"永结同好\"的光纹,映得整座合虚山如坠火海。
礼成之际,昊宸终于起身告辞,怀中念璃已沉沉睡去,小手还攥着我婚服上掉落的龙珠穗子。他经过我身侧时,传音入密:萧承熠的魂魄,我封在往生镜第三层......
话未说完,溯夜的狐火已在我们之间筑起火墙,他面上依旧带笑,眼中却淬着冰:太子殿下若念旧情,不妨多照拂往生镜的仙官,莫让凡人魂魄受了委屈。
婚宴散场时,青丘山已被夜色笼罩。溯夜牵着我走过九曲花廊,两侧的火树银花正簌簌落英,花瓣落在他发间,比星子还要璀璨。
他忽然驻足,指着远处海面:看,你兄长们的龙珠灯还在绕月呢。
只见清泓的龙身在海上游走,龙珠排成\"月璃\"二字,明煦的双鲤灯阵护在周围,玄霁的龙息竟在海面燃出九尾形状的光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