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本打算从市政厅下方的避难通道进入石棺区,现在,那个出口可能已经被这些萨卡兹特殊感染者占据了。”
凯尔希手中的手术刀在空气中划出警告的弧线,远处感染者的嘶吼声越来越近,仿佛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她盯着全息投影上那道醒目的 1.4 公里等距线,战术目镜下的眼神愈发冷峻。
“我有一个未经证实的猜想,博士......”
她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的石棺区位置,金属指套与终端碰撞出清脆声响。
博士将目光从游荡的感染者身上收回,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什么样的猜想?”
“这些萨卡兹特殊感染者,”
凯尔希抬起头,瞳孔里映着跳动的数据流。
“正在执行某种精确的封锁任务。他们的活动范围、巡逻路线,甚至与我们对峙的方式......”
她顿了顿,喉间发出沉吟般的低响。
“都像是被编程好的守卫程序,而那个 1.4 公里的半径,就是程序划定的警戒圈。”
风裹挟着腐臭的源石气息掠过巷道,博士的战术目镜泛起一层白雾。
“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石棺区里到底藏着什么?”
凯尔希突然伸手关闭终端,全息投影骤然熄灭。黑暗中,她的轮廓只剩一双发亮的眼睛。
“如果我没猜错,这已经不是萨卡兹雇佣兵的意志。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些躯壳,就像提线木偶 ——”
她的手术刀突然出鞘,划破虚空。
“而那双手,此刻正在石棺深处编织更可怕的阴谋。”
凯尔希的尾针在风中低垂,像折断的鸦羽。
她望着那些结晶爬满脸庞的萨卡兹战士,战术目镜在暮色中映出细碎的光,却照不亮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们血管里流着卡兹戴尔的血。”
她的声音突然沙哑,金属指节碾过腕间的源石疤痕。
“从提卡兹到萨卡兹,不过是从‘失乡者’变成‘无籍者’——现在连‘人’的形态都被剥夺了。”
风卷起她斗篷的边角,露出内衬里褪色的罗德岛纹章。
“你看那些蠕动的结晶,像不像乌萨斯矿场里被烙上印记的奴隶?感染者如今的处境,不过是萨卡兹悲剧的重演。”
博士看见她闭上眼的瞬间,睫羽在战术目镜下投出颤抖的阴影。远处传来萨卡兹战士无意识的嘶吼,那些破碎的音节里似乎还残留着母语的尾音。
“诸位干员,检查滤毒罐密封!检查你们的防化装备。”
凯尔希突然抬眸,墨绿瞳孔恢复冷硬。
“我们面对的也许是二级紧急感染事态。”
她扯下腰间的神经抑制器,金属扣环碰撞声在巷道里回荡。
“博士,我们要在尽可能减少损耗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地停止特殊感染者的运作......我们有段时间没有出面解决紧急感染事态了,”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防化服上的罗德岛徽记。
“这身行头......你不觉得眼熟吗?”
博士这才注意到,他们防护服的关节设计与乌萨斯纠察队的镇压甲胄有着诡异的相似。
“这身行头,简直就像是乌萨斯的感染者纠察队。”
凯尔希抽出震荡匕首,刀刃在源石光线下泛着冷蓝。
“我无法否认的一点是,我们配备的防化设备与乌萨斯对感染者的残暴统治象征......分享着同一个原型设计。”
她突然用匕首轻敲博士的面罩。
“虽然,我们在行为上和感染者纠察队有着本质的不同,但我也只能希望我们真能继续保持这种本质差异,不因种种外力所迫变得面目全非。
但我们必须让它成为钥匙,而不是枷锁。就像当初在卡兹戴尔——”
她没说完的话被萨卡兹战士的集体嘶吼打断。那些感染者突然同时转向,结晶化的脊柱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凯尔希将匕首抛接在掌心,战术目镜弹出红色瞄准线。
“记住,我们打碎的不是敌人,是锁链。而如果有一天这身装备让我们忘了为何而战......”
她向前踏出一步,斗篷在身后展开如黑色羽翼。
“你就用这把刀刺穿我的心脏。”
……………………………………………
魏彦吾负手立在城垛之上,玄色朝服被夜风掀起暗纹涟漪。远处辉蹄城的轮廓隐在雾中,科西切离去的方向正有乌鸦群惊飞,像泼在天幕上的墨点。
“他往哪边去了?”
他的声音沉得像浸透冰水的玉,指节摩挲着腰间玉带扣上的饕餮纹。
“回大人,西方。已过黑松岭,快到辉蹄城的冲突禁区了。”
影卫单膝跪地,面具缝隙里渗出白雾。
魏彦吾突然冷笑,袖口金绣的龙纹在月光下扭曲。
“......这一切是他谋划好的。为了确认协议签署区的安保情况,莱塔尼亚外扩了冲突禁区,刚好和我们的边境哨卡重叠——科西切算准了我们会派人追。”
他猛地攥碎手中的茶盏,青瓷碎片扎进掌心。
“当年在维多利亚宫廷,这老狐狸下棋就没输过......”
“大人,末将请命带死士潜入!”
影卫的刀柄已出鞘三分。
“我们能够潜入进去,杀死科西切,夺回小姐。”
“退下。”
魏彦吾闭着眼擦去掌心血迹,指腹抚过案几上未盖印的盟约。
“......这次会面,孪生女皇直接派遣了女皇之声,随行的武装力量不在少数。
科西切敢在女皇之声的眼皮子底下动手,早备好了后手。”
他突然睁眼,瞳孔里映着城楼下如星的火把。
“孪生女皇刚登基,正愁没由头立威。一旦科西切有意引爆外交冲突,我们一切的逾矩行为都可能成为女皇们彰示威权的借口。那么莱塔尼亚的铁骑能在三日之内踏破朔方关。”
夜风卷过空旷的城楼,将他的话语撕成碎片。魏彦吾望着科西切消失的方向,腰间玉带扣的饕餮纹仿佛活了过来,咧开嘴吞尽满城灯火。
“传令下去,所有暗桩盯紧辉蹄城动向。”
他转身时,朝服下摆扫过地上的青瓷碎片,发出冰裂般的脆响。
“谁也不能让科西切借这场‘意外’,咬断龙门和大炎的筋骨。”
“是,末将这就去办。”
魏彦吾腰间的玉带扣硌着小陈晖洁的额头,她抱着他大腿的手指揪紧了朝服暗纹。夜露打湿了女孩的发梢,像沾着晨霜的幼枝。
“舅舅......”
陈晖洁的声音闷在衣料里。
“不要怪小塔!”
他垂眸看见女孩颤抖的肩膀,玄色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给塔露拉编的同心结残绳。
“我没有怪她。”
魏彦吾的喉结滚动,指腹擦过女孩发顶的龙角雏形,那里本该有塔露拉送的护角布。
“那你骂我吧!”
陈晖洁突然抬头,睫毛上的泪珠砸在魏彦吾手背上。
“我答应过要跟她走的......可我松手了......”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眼睛红红的,跟我现在一样......”
魏彦吾突然蹲下身,膝盖的护甲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他张开手臂时,朝服的龙纹在月光下扭曲成温柔的弧度。
“晖洁,这是她的劫数。”
他的拇指擦去女孩鼻尖的泪,触到冰凉的泪珠——那是塔露拉偷偷给她敷的缓解剂。
“就像大炎必须经历的隆冬,躲不开的。”
“可你说不怪她......又说她错了......”
陈晖洁的龙角蹭着他的胸口,那里藏着她送的木雕小老虎。魏彦吾突然想起多年前在书院,塔露拉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问为什么不能放走被关的白鹭。
“是的,依然还是。这片土地不因一件事一定发生就宽容待它。”
他望向辉蹄城方向的鸦群,声音轻得像风。
“严苛的土地,严苛的人民,严苛的统治。除了对错,它们什么都不在乎,好像对错才是它们的生命,而不是呼吸和吞咽......!”
他突然噤声,因为女孩的眼泪滴进了他的领口,烫得像火。
“小塔还会回来吗?”
陈晖洁的龙角撞得他锁骨生疼。魏彦吾想起科西切临走时抛来的那枚染血棋子,棋盘上“将”的位置早已被蚀出孔洞。
“——我不知道,晖洁。我不知道。”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城楼上那串被夜风吹碎的风铃。
女孩突然嚎啕大哭,鼻涕蹭在他绣着金线的朝服上。
“晖洁!”
“呜......!”
“把你的眼泪擦掉。”
“呜,我......”
魏彦吾僵硬地抬起手,想拍她的背,却看见掌心未愈的茶盏伤口。血珠渗出来,滴在女孩发间的银饰上——那是塔露拉用第一份俸禄买的蝴蝶簪。
“哭吧。”
他听见自己说,指甲掐进了掌心的旧伤。
“五分钟。哭完之后,如果你不再流眼泪了,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办。”
鸦群从辉蹄城方向飞来,落在城楼的鸱吻上,像撒了一把碎煤。魏彦吾望着它们,想起塔露拉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样哭着。
“唔......!......哇......!小塔......!”
魏彦吾望向天空。他本想弓下身子安慰矮小的女孩,踌躇之后,他觉得自己不配。
他只能数着女孩的哭声,等那五分钟过去。等她的眼泪流尽,他要怎么说呢?说科西切的马车已经碾过边境线?说莱塔尼亚的弩箭正对着龙门的咽喉?
他低头看见女孩攥着他的手指,突然发现那枚给塔露拉的玉扳指还戴在自己手上,凉得像块冰。
“别哭啦。”
魏彦吾的声音沉得像雾。
小陈晖洁攥着衣角,抽噎声渐渐轻了,却突然仰起泪脸。
“我想小塔回来……该怎么办呀?”
“我教你管城市、打坏蛋,教你怎么对朋友。”魏彦吾垂眸看她发抖的肩膀,“按我说的做,塔露拉可能会回来。”
“真的吗?舅舅会不会骗我?”
小姑娘睫毛上挂着泪珠,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瑟缩一下。
“妈妈说……说你只会骗人,我能信你吗?”
空气静得能听见窗棂外的风声。魏彦吾背在身后的手攥紧了刀柄,喉结动了动。
“你妈妈恨我入骨,到死都没放下——那是我犯过的错。”
他忽然转身,赤霄刀鞘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但错能补。晖洁,记住:正确的事值得拼一生,可纠正错误,得押上命。”
“塔露拉的事是错,后果我来扛。”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女孩红肿的眼上。
“你要快些长大。”
“长大以后呢?”
“你啊……”
魏彦吾的指节敲了敲刀鞘,发出闷响,“长大的你,能改变一切。”
“真的?!”
小陈晖洁猛地抓住他的袖口。
“信就有。”
他忽然抬手,粗糙的掌心擦过她脸颊的泪痕。
“从明天起,我教你赤霄的剑法。”
刀鞘上的龙纹在微光里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他的话语轻轻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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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刀之招,当破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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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常梦见雪山,梦见......我在结了厚冰的湖面上奔跑。我的家乡不只有冰雪,还有覆盖山谷的青草,和疾行在群山之间的列车。这些,都是我记忆中的谢拉格。
——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