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密言:我真是happy end纯爱战士】
阳光明媚的下午。
夏桃桃站在棚屋院子里,看着那堆放在地上的几座蒸屉,
母亲一如既往地坐在里屋门外,沉默地清洗着蒸屉上残留的痕迹,
弟妹们正围在侧屋餐厅里,闹闹嚷嚷,听声音像是在讨论煎馍片要抹大酱还是蘸白糖。
看着那几笼蒸屉,夏桃桃回想起了过去的情景,
在自己小时候,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父亲在餐厅里揉面,第二天早早地起床蒸上几屉馒头,拖着小车满街叫卖。
这是家里仅存的生计。
可在自己离家出走后的这些年里,父亲仍然在用这种办法维持着家里仅有的经济收入,却也因为自己当时情绪激动时做出的行为而变得更加困难……
也就是说,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害了所有人——
“嘶……呼……”
夏桃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
不久前,自己被天晴同学拉到一旁单独聊了聊。
从狐娘嘴里,夏桃桃再次听到了她经常说的那句话: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能沉溺在过往的对与错里,一定要向前看】
【我觉得,桃桃你应该去跟你家人好生聊聊,把所有误会彻底消除掉】
【不要留下任何遗憾】
是啊,要从过去的阴霾中走出来,自己才能有更加广阔的未来。
可话虽如此……自己又到底该怎么做呢?
少女低垂着脑袋,兔耳朵也耷拉在脑袋两边,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父亲他真的会听自己说话吗?
自己曾经做出了那样的事,父亲他真的还能容忍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吗?
想到这,莫名的恐惧攀上夏桃桃的内心,在少女心中纠缠升腾。
“喂,在院子里愣着干嘛,你不去吃饭吗?”
一个声音传入夏桃桃耳中。
少女回头,看向正从外面被打开的院门,裹在厚实羽绒服里灰狼少女从门外走进,朝自己说道。
菲夜岚。
听自己说起要回家去跟父母道个别,菲夜岚立刻自告奋勇地陪同而来。
里屋门前的母亲也看到了推门进来的灰狼少女,兔耳朵竖起,好奇地眨眨眼睛。
“嗯?你是……”
“阿姨中午好!我是桃桃的朋友,陪她一起顺道过来。”菲夜岚微笑着招手问好。
“原来是朋友啊,吃午饭了吗?桃桃,还不去给你朋友端点煎馍片过来!”
“啊啊啊,好、好嘞。”
听到母亲的呼喝,夏桃桃下意识地回应,连忙一头钻进餐厅。
餐厅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哇是桃桃姐”以及“姐姐我想看画片”这样的声音,闹嚷程度变得更高了。
菲夜岚好奇地张望观察这座棚屋院子,稍微感觉有点超出自己的想象。
没想到桃桃她以前家庭条件这么困难,而且离蓉城那么远,完全无法想象她在十年前是如何跨越好几个省流浪到南方的。
那想必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旅行吧。菲夜岚心想。
“哎,这位……怎么称呼?”
“我叫菲夜岚,阿姨你直接叫我夜岚就好。”听到里屋门前的声音,灰狼少女连忙回应。
“夜岚啊……哎呀呀,你看这闹的,桃桃这倒霉孩子也真是,带朋友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待会儿就去收拾她,要不到里屋坐坐?”
“今天天气挺好的,我就在这院子里晒晒太阳吧,暖暖身子。”
“晒太阳好啊,春天也快了,而且把病给治好以后,后院那片荒了老久的地说不定也能开出来种些苞谷……”
中年女性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可还没等她继续开口说话,侧屋走出的另一个粉毛兔娘便吸引了在场人的注意,
夏悠悠,她正背着一只看上去蛮沉的书包,拖着一只行李箱,从住宿的侧屋里走出来。
“……啊,夜岚姐姐。”瞅见菲夜岚,夏悠悠连忙问好。
“悠悠你这是要去学校吗。”母亲忽然说道。
夏悠悠点了点头。
“是啊,今天就是假期最后一天了,明天早上还有课呢,我得早些回去学校那边。”
“一个个地走这么急……把晚饭吃了再走呗。”
“吃完晚饭就没车回去啦。”
“嗨,这也是个倒霉孩子。”
夏悠悠苦笑着应付过去,朝菲夜岚走过来,探头看了看正在餐厅里被弟妹们团团包围的夏桃桃,露出惊讶的表情。
“桃桃姐也回来了吗?”
“对,咱们今天晚上的机票,天晴她说让桃桃过来跟她爸妈聊聊,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
“天晴……唔啊,是那个很好看的狐狸姐姐吗?”夏悠悠沉思片刻,恍然大悟,出声说道。
菲夜岚可以肯定,那只狐狐如果听到这句话肯定会把尾巴给摇成直升机的旋翼,摇出残影。
夏桃桃费尽心思才从弟妹们的包围圈里逃离,还顺带散出去一包自己在周边店打折区里随手买的廉价景品明信片。
“桃桃姐。”夏悠悠乖巧地呼唤。
夏桃桃走到妹妹面前,看了看她这副准备出门的打扮,又跟面前二人对视一眼,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转头走向坐在里屋门前的母亲。
看着久别的少女走到面前,母亲不由得站起身来,平静地注视着阔别多年的女儿。
她脸上已经挂起几道皱纹,正在围裙上擦干双手,动作显得很是拘谨,有些干裂的嘴唇轻轻微动,像是有说不完的话藏在心里,却并未开得了口。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你都长这么大了。”
“……抱歉,老妈。”
“事到如今还道什么歉……你和悠悠有去做那个治疗吗,可别又像我和你爸这样。”
母亲脸上露出关切的表情,眼中藏着些许疑惑。
“放心吧,我们都已经治疗过了,疗效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把这个怪病给治好,那就一切都好……”
“我今天下午的机票,晚上就能回到蓉城,明天也得上课。”
“又是下午就走……连晚饭都不吃,悠悠跟你这德行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从哪学的。”
母亲脸上露出些责怪的神情,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回头,朝里屋看了一眼。
“……去跟你爸聊聊吧,都这么多年了,他也蛮想你的。”
“嗯。”
母亲没再说话,默默地坐回小板凳上,继续清洗着盆里的蒸屉。
.
夏桃桃迈步走进里屋。
屋子里亮着盏节能灯,还算亮堂,窗台上放着几盆揉好的面,看上去刚揉好不久,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段岁月。
灶台前,父亲的背影在灯光中出现,他正在揉着又一团面,面团在盆里砰砰地沉闷碰撞着,奏响一曲阔别已久的鼓点。
“……爸。”
夏桃桃轻声呼唤。
听到身后的声音,男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撑着灶台边缘回头,隔着大半个厨房与少女四目对视。
他没有再继续揉面,回头看了一眼盆里已经揉得差不多的面团,随手将盆放到不远处的桌面,朝自己转身走来,走得一瘸一拐。
“是桃桃啊,这些年在外面过得还好不,有没有被人欺负?”
“好倒是算不上,但遇到了很多好心人,也没遇到有人欺负我。”
“这样……那就好。”
父亲走到自己面前,夏桃桃鼓起勇气注视着他的面容。
他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军绿色棉袄,雪城的风雪在他脸上留下了刀斧般的痕迹,饱经沧桑。
夏桃桃本想伸手扶住他,可父亲却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没到需要人搀扶的时候,走到炕边坐下,拍了拍身边空出的座位。
少女坐到他身边,
多年的蓉城生活,让自己已经几乎遗忘了“炕”这个东西坐起来到底是个什么感觉,稍微觉得有些别扭。
“我听你妈说了,今天下午就要回去,是要读书吧。”
“嗯。我考上了蓉城医学院,今年刚大一。”
“大学好啊,大学生,好得很。”
父亲笑了起来,笑着拍了拍少女的后背,动作轻柔,生怕拍疼了她。
“家里的事别担心,今天去做了治疗以后,那个病已经治好了,以后你可能就没有多少弟弟妹妹了。”
“唯独就是我这条腿……卖些馒头倒是不成问题,可后院那块地就只能让你妈去干,也不知道她打算在上面盖些什么玩意。”
夏桃桃愣了一瞬,眼神有些黯然,
“抱歉,老爸,那时候我……我实在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还惦记着那事呢。”
“当然啊,要不是你那时候想用板凳揍我,我也不会——”
“——用板凳揍你?”
夏父忽然愣住,眼睛瞪得老大,看向自己闺女的眼里满是中年男人的困惑。
“我什么时候想过用板凳揍你了?”
“就那天晚上,我把家里的钱偷去给悠悠看病的时候,你不是半夜提着板凳爬起来找我吗?”
“嗨,你这孩子,我全都想起来了,我那时候哪是想揍你,我是想让你坐下来好生聊聊。”
“……啊?是这样的吗?”
“那可不,结果你就顾着在那哭,我刚准备把你逮住,你就把板凳抢过去给我来了那么一下子。”
“那你也没告诉我啊!”
.
有些事情总是在意料之外。
从里屋重新走出时,夏桃桃抬头看着天空中高挂的春日暖阳,眯起眼睛,不由得伸手去遮。
“你们聊完了吗?时间也不早咯,咱们还得赶车去机场呢。”
菲夜岚正坐在院子里,周围围着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兴奋地彼此展示交换着手中的明信片与画片。
夏桃桃走到灰狼少女身边,从夏悠悠手里接过那只看起来就挺沉的旅行箱,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里屋大门。
母亲站起身,父亲扶着门框,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良久的沉默后,父亲抬起手,用他沾满面粉的手笨拙地挥了一挥。
“一路走好,记得常回家看看。”
“……嗯。我走了,老爸老妈。”
夏桃桃微笑着朝他们招手,迈步走出院子大门,没有再回头。
雪城,今日阳光明媚,春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