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一推门,就看到客厅里窝在沙发上的傅商盛。
这才发现,这臭小子回家了。
他向来不爱主动联系她,回趟家也跟做贼似的,从来不提前打一声招呼。好像这家不是他家,她这个妈也只是个挂名的。
“妈妈,你回来了。”傅商盛懒洋洋地抬眼,手里还攥着遥控器,电视里播着动画片,音量开得挺大。
明月换鞋的动作一顿,扬了扬眉:“哟,你还知道我是你妈?”
这话一出,傅商盛立马警觉。他神经敏锐得很,一听语气不对,立刻收了笑,一脸小心地看她。
“我……我这不是也刚回来没多久嘛。”他舔了舔唇,小声嘀咕,“你说每周要发信息,可你也没找我啊……”
这孩子,不坏,就是嘴笨,感情不肯轻易表露。话说得别别扭扭,还硬撑着一副无辜样,看得她一时竟也气不起来。
她心中暗叹一口气,语气也跟着缓了下来:“行了,少看点电视,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别一天到晚窝着像老头子。”
正说着,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和少年音。
“枭哥去上学了吗?”高健康一边换鞋一边探头往里看,语气热络,“三少爷——啊不对,商盛哥,你在家啊?”
“太太早上好!”
明月一回头,见是高健康来了,脸上露出笑意。
“健康,又长高了。”她打量着他,语气里满是亲切。
这孩子才十二岁,个子却蹿得飞快,原先瘦瘦小小像根豆芽菜,现在胳膊腿都结实了不少,脸也圆润些了,活脱脱就是个爱动的小少年。
明月不禁多看了两眼,随即视线落在自家儿子身上——傅商盛也比上次见时结实了些,个子抽高,眉眼愈发沉静,少年气息收敛了些,是长大了不少。
心里掠过一阵复杂的情绪——欣慰,又有点难以名状的感慨。
幸好,当初让他们去德国生活不是坏决定。
明老太太那边她交代得清楚,老太太对两个孩子倒是真心疼爱,照顾得细致,连孩子一天吃几顿饭,晚上梦没梦见东西,都会写邮件告诉她。
明月虽不在身边,却从不曾错过他们的成长。
想着想着,两个少年已经窜去了院子,脚步声由近及远,不知又去哪里疯玩了。
屋内忽然静了一下。
俩孩子刚走,傅奶奶一身麻将场的香粉味回了家。
一进门,兴致勃勃地边脱鞋边唠叨着:“哎哟,今天那小郑家的媳妇又跟婆婆吵架了,真不是个省心的命……吵得牌都打不下去了!”
她一抬头,见明月在家,立刻咧嘴笑了:“哎呦,月月回来了?这趟又跑哪儿去了?”
“日本。”明月笑着接过她手里的包,“妈,今天赢钱了吗?”
“就那样……还行,没亏。”傅奶奶嘴角动了动,笑容有点心虚。
家里人都心知肚明,她打麻将输多赢少,不过老人有个消遣也好,省得在家里跟人怄气。
傅奶奶放下包,兴冲冲地挽起明月的手,“跟你说啊,最近那个谁谁家的女儿——你还记得不?就那个眼睛小小的那个——哎哟,现在都当妈啦……”
她语速飞快,边说边笑,热情得不带一点间歇。
明月笑着听着,时不时点点头,但耳朵已经开始隐隐发涨,感觉自己像在经历一场邻里大新闻广播。
老太太年纪越大,脾气倒是收了几分,却越发唠叨了,尤其是话赶话地讲那些她根本一个也记不清的“谁谁谁”。
眼看傅奶奶准备进入“谁家小姑和大姑之间的战争史”第二章,明月果断地打断道:
“妈,我给你带了点小东西回来,看看你喜不喜欢。”
说着她打开行李箱,里面是一包包从日本淘回来的生活用品,小巧实用。
“没啥贵重的,就是些你平时可能用得上的。”
傅奶奶一听,立马兴奋地凑过来:“哎呀,这是……脚底按摩垫?听说这玩意儿在日本老流行了,说能通经活络!”
她拿起另一样,“这个小电锅是干嘛的?煮粥?哎哟好哎,早上起来煮点米粥不费事,我跟你爸最喜欢喝点稀的了。”
又翻出一罐小巧的瓶子:“这是什么?护手霜?”
“嗯,冬天用,不裂口。”明月笑着解释,“还有这个,脚气喷雾,高健康那双球鞋……你上次不是还说一进屋就熏人么?”
“哎哟对对对,这个得给阿旺用,他那双脚啊……袜子脱下来我都得捂鼻子!”
傅奶奶笑得眼角皱纹都挤成了花,一边把小礼物分门别类地摆好,一边絮絮叨叨地指挥:
“这个给你爸放书房去,那腰靠电动的,他坐得久,用了不累。这个小风扇留楼下,老宋每次来串门就喊热,风一吹就闭嘴,省得他念叨。”
说是“指挥”,其实分明是心满意足地把一份份贴心当成宝贝供起来。她嘴里不停,手也没闲着,像过年一样翻看着每一样东西,脸上早已写满了满足。
不是这些礼物有多贵重,而是那种被人惦记着的感觉——温暖、实在、有安全感。这比牌桌上赢一大把筹码还要更让人踏实。
明月坐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不禁也柔了心。
闲聊中她随口提起在日本见到的一些趣事,有的是街头小贩的花招,有的是便利店神奇的自动设备,傅奶奶听得目不转睛,还一脸羡慕地说下次要拉着傅老一起去日本转一圈。
“你爸老说没时间,等我赢一把大的,我自己组团都能去。”她笑眯眯地说着,语气里倒真有几分跃跃欲试。
明月陪她聊了一会儿,等老太太开始困倦了才上楼,洗澡后准备休息。
躺在床上的时候,思绪不由得飘到了前一晚。
傅祈年昨晚被她一碗螺蛳粉熏得面容扭曲、连刷三遍牙的样子还历历在目。那厌恶到眉头都皱成疙瘩的表情,简直像她让他喝了一碗毒汤。
她躺在枕头上轻轻笑出声。
也真是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排斥螺蛳粉那种鲜香带劲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