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的决定刚一作出,不久便通过汉斯传到了与汉斯对坐的、正与巴顿会面的勒克莱尔手中。
“只要能上战场,其他都无所谓。”巴顿淡淡地说。
“巴顿将军......”有人想劝。
“别那副样子。都是我自己犯下的罪,该偿的代价总得付出。”他话里不带怨恨,只有一种坦然承受一切的冷峻。
尽管明知可能再也回不了故乡,巴顿仍欣然接受了这个决定。
自始至终,他早已把一切放下。眼下他唯一渴望的,就是为那些曾称他为英雄的加泰罗尼亚人而战;只要能为他们而战,战争结束后的事对他来说就不那么重要了。
这是他身为老兵的倔强。
“那么,勒克莱尔司令,事情就这么定了吗?”有人问。
“嗯,巴顿将军。欢迎加入盟军......”勒克莱尔恭敬地起身准备致意。
“好!那就动手吧!去把弗朗哥那秃头的老鼠军队给彻底打烂!”
巴顿一改严肃,突然拍案而起,面上露出狠戾的笑,话一出口,原本还端着将军风度的勒克莱尔愣住了。
当然,旁边那些曾见证巴顿“狂战士”一面而无奈摇头的随从们,只是带着几分叹息和勉强的笑意。
总归比起整天借酒消愁,这样的性情起伏还算可接受。历史上巴顿的为人就是这般矛盾:既有铁血的战斗欲望,也有难以抑制的冲动。
“咳!我们才刚抵达加泰罗尼亚,而且西班牙军队迟早会对巴塞罗那发起进攻,难道不该专心防守吗?”
勒克莱尔强压下心中的错愕,清了清嗓子,摆出合乎体统的正论。
“不,不是这样。”巴顿摇头,语气笃定。
他并不愿坐等西班牙军队按部就班地压上来。
若是被动等待,巴塞罗那无可避免会遭到损害;又何况将部队困在城中死守,也不是他的性子。巴顿素以进攻性战术着称,主张以速决与机动取胜。
“想想看,司令。目前这些奔向巴塞罗那的,不过是些被弗朗哥急令催促着匆忙赶来的部队而已。”他冷笑一声,继续说,“难道你想让我等他们全部集结完毕再动手?”
“您的意思是将其各个击破?”有人迟疑地问。
“呵呵,看来你们还不是那么没用,反应还挺快的。”巴顿笑得狡黠,
“把装甲部队交给我就行。在我手里,西班牙人在巴塞罗那前集结完成之前,一个也别想活着站着。”
勒克莱尔摸着下巴,陷入沉思。巴顿的计划确实值得一试。
虽然把他宝贵的装甲兵力交给巴顿心里难免有些不安,但眼下巴顿不会背叛,再说他曾在英格兰战线与法军并肩指挥,战场经验并不浅。
但一旦行动出现意外,后果将由谁承担?
即便不至于战败丧失巴塞罗那,也难免会使装甲部队蒙受重大损失,而这些损失最终的责任只能由他勒克莱尔来承担。毕竟,是他决定把军权交给了巴顿。
“冒险听从巴顿的意见,尝试各个击破,还是稳妥守住巴塞罗那?”
勒克莱尔在沉默中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作出抉择。
“好,我会把装甲部队交给将军。但愿戴高乐阁下听了不会唠叨两句。不过绝不能错过将敌人逐个击溃的机会。”他下定决心,说得干脆利落。
“哈!这才像个男人!”巴顿拍手大笑,豪气干云。
勒克莱尔的选择是顺从巴顿,主动出击,力求分割歼灭敌军。如果这里坐的不是勒克莱尔,而是蒙哥马利,历史或许会不同;
蒙哥马利以谨慎着称,恐怕在巴顿开口之前就已断然回绝,从而再现两人不和的由来。
但现实是上,眼前的正是那位喜攻如命、出身装甲兵的勒克莱尔,将领的性格注定了他会喜欢把敌人逼到绝境里去。
“哈哈哈!诸位稍安勿躁。在我这水壶里的酒喝完之前,我会把那些吃海鲜饭的家伙一个个送上西天的!”
巴顿又是一阵亢奋的豪言。
“哦哦哦......”众人虽觉不可思议,却也只能随声附和。
......
轰隆隆——
“快点动起来啊,你们这群青蛙佬!你们脚下开的可不是那种慢得像乌龟的雷诺,而是他妈的快得要命的汉斯!”
“putain(艹)......”
“这家伙,我在英国见过一次,在西班牙又见上一次。”
巴顿与法兰西装甲部队的出击,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第二天清晨,他们便出发了。
抵达巴塞罗那后,士兵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迫立刻出战。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们现在要在巴顿的指挥下作战。于是,整个营区回荡的全是法军坦克兵们的咒骂声和粗野笑声。不过,巴顿对此全然不在意。
“呵呵,不愧是名不虚传的德国坦克啊。比起那群蠢得要死、慢得要死的法国破铜烂铁,完全不是一个层次。古德里安那小子果然懂点门道。”
此刻,他的心思,全都放在那辆他早就想试试手的“德式四号坦克”上,以及前方那支还蒙在鼓里的西班牙军队。
嘶——嘶滋滋——
“侦察机来报!前方五公里处发现敌军!”
“兵力规模?”
“约一个营!”
“不错,开胃菜嘛。”巴顿嘴角一扬,“诸位,反正咱们这些人,也都是罪人出身,我就不废话了。”
他咧嘴笑着,露出野兽般的牙齿。
“把你们眼前那帮杂碎一个不剩地碾成肉泥!用履带把他们压成血浆,用炮火把他们撕成碎片!让这些西班牙佬看看,你们可比他们值钱得多!”
“......”
“当然,会有人问,这种事证明了又能怎样?但想想吧,等这该死的战争结束三十年后,你的孙子问你——
‘爷爷,你当年在世界大战里干了什么?’难道你要回答:‘爷爷在垃圾堆里干脏活’?不!你要能说——‘爷爷和那混账巴顿一起,敲掉了法西斯的脑袋!’那才叫荣耀!”
“哈哈哈哈哈!!”
法军坦克兵们爆发出一阵大笑,尤其在听到“那混账巴顿”时,笑得几乎趴在了炮塔上。
“笑够了吗?很好,那就保持这股劲儿,全速前进!”
轰隆隆——
随着巴顿的命令,士兵们的恐惧一扫而空,怒火与血性开始沸腾。法国军的四号战车群轰鸣着,向远处的西班牙阵地猛冲过去。
“嗯?”
“该死......是汉斯!”
“掩护!掩护——!”
“这鬼地方哪有地方能躲!”
在那条尘土飞扬的公路上,毫无防备的西班牙士兵正面遭遇了呼啸而来的装甲洪流。慌乱、惊叫、溃散,一切都在瞬间爆发。
他们从未想过,法军竟会从巴塞罗那突袭,率先发起进攻。
“开火!”
轰——!!
无情的猎杀开始了。
法军的坦克群像草原上的游牧猎手一般,疯狂地扫射着。主炮、机枪齐声怒吼,把西班牙阵地彻底撕碎。那些士兵根本来不及反击,就被金属风暴吞没。
“啊啊啊——!!”
“饶命——!”
倘若他们手中有足够的反坦克武器,或许还能支撑片刻,但现实是残酷的,没有步兵能对抗钢铁野兽,除了送死,什么也做不了。
哒哒哒!哒哒哒哒!
有人拼死抱着手榴弹扑向坦克,却在冲到一半就被机枪打成血雾;
有人举起双手高喊:“投降!投降!”
有人哭喊:“我们是自己人啊!求你放过我一次吧!”
但巴顿没有停下。
他并非残忍至极,而是根本没有时间去收容俘虏。
“俘虏交给后续部队!我们还要去干更多的杂碎!”
轰隆隆!
他话音刚落,法军坦克便转向,再度咆哮着驶向新的战场。
“......这算什么啊......”
被碾碎的西班牙阵地上,只剩下散乱的尸体与崩溃的士兵。幸存者们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他们终于明白了,战争已经彻底崩塌。
“派往巴塞罗那的部队,全都被击溃了......?”
同一时间,另一处的某个办公室里,一个神情阴沉的男人低声呢喃。
那是弗朗西斯科·弗朗哥,西班牙的独裁者。
在他眼中,曾经自信满满的军队,如今正被巴顿一支一支地撕碎。
铁蹄碾过加泰罗尼亚的土地,仿佛连地平线都在燃烧。
......
“为什么还要傻乎乎地挨打?该集合起来,把那个叫巴顿的家伙压下去,不让他再这么肆无忌惮地乱来啊!”
“可是,巴顿部队的机动作战速度实在太快了。他们总是抢在我们部队集结之前,率先出现在战场上,用坦克横冲直撞,把战线搅得一团乱,我们根本无从应对......”
“你这话也配叫解释吗!”
弗朗哥怒吼着,呼吸急促,双手抱头。
“这混蛋巴顿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还记得那家伙当年在自己麾下的时候,整日无所事事,不是喝酒就是胡闹,连训练都懒得参加。
可如今跑去加入盟军,竟摇身一变成了什么‘名将’似的。
这简直是对他弗朗哥莫大的侮辱。
“可恶,法国佬和意大利佬也一样!”
当初同属轴心国阵营时,一个个窝囊得要命,打仗只会拖后腿。可如今一旦成了敌人,反倒变得勇猛起来。
这种荒唐的局面,让弗朗哥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很清楚,如果当年法国和意大利在轴心国时期能有如今这般拼命的劲头,战争的局势恐怕也不会演变成今天这副模样。
那时的英国和德国将受到英国战线的牵制,无暇南顾;趁此空隙,法兰西完全可以实现再武装计划,对日耳曼施压。
一切本该按照“打倒日耳曼同盟会”领袖拉·罗克的构想那样进行,建立起强大的欧陆轴心。
然而,现实却像一出荒诞剧。
拉·罗克倒台,墨索里尼身陷囹圄,等着接受审判。现在连他弗朗哥自己,也似乎逃不出那样的命运。
前线的形势更是一团糟。
巴顿的部队在加泰罗尼亚肆虐不止,简直像一阵狂风,吹得整个战线摇摇欲坠。
负责葡萄牙方向防线的埃米利奥·莫拉·比达尔(Emilio mola y Vidal)将军正节节败退,被英军的攻势逼得连连后撤。
而昔日法国外籍军团的上官、摩洛哥驻军司令何塞·米兰-阿斯特雷·特雷罗斯(José millán-Astray y terreros),那个在摩洛哥残酷镇压叛乱、以“?Viva la muerte!”(“向死亡致敬!”)口号闻名的疯子,竟也被那该死的“阿卜杜勒·克里姆”打得惨败,只得放弃大片领土,退守北非的休达一线。
更糟糕的还在后头。
意大利军队从瓦伦西亚一路推进,正威胁穆尔西亚。
按理说,负责安达卢西亚防线的冈萨洛·奎波·德·里亚诺(Gonzalo queipo de Llano)将军应该火速支援,可那家伙却像被吓破了胆,接到命令后连动都不动。
一旦穆尔西亚陷落,英军与意军便会自东西两翼夹击安达卢西亚,到那时,整个西班牙南部都将陷入火海。
“难道这世上,就只有我一个人还会动脑子吗!”
弗朗哥愤怒地咆哮着,头低垂下去,声音颤抖。
现实的绝望如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想起当初那个被自己尊崇的老元帅,贝当曾劝他加入轴心国阵营。
那时他曾犹豫过,但满腔的民族怒火仍因为摩洛哥的丧失而被点燃,失去了冷静。如今回望,才发现自己早已误入歧途。
“现在若能与盟军和谈就好了......”
但丘吉尔与汉斯·冯·乔都态度强硬:不是无条件投降,就没有谈判。
若按照原计划转入山地游击战,也许还能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可自从教廷宣布对他“绝罚”之后,民众与教会的支持迅速流失,连那最后的希望也化为泡影。
“当初就不该参战。”
他喃喃低语。那时若选择中立,虽然会被盟军鄙视,却至少能以“西班牙的领袖”之姿,安然度过余生。
可是,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历史不会因为悔恨而逆转。
“......那就这样吧,我明白,没有人再反对了。”
与此同时,在距马德里约一万零七百公里之外的东京,也有一群人正在做出同样无法回头的决定。
“宇垣参谋长,加快‘神风特攻击队’的编成。”
“哈!”
发号施令的,是眼前正面临北马里亚纳群岛战役的日本联合舰队总司令,山本五十六。
那一刻,地球两端的两个独裁者,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命运推向了无可挽回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