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送走了贾赦父子,沈阁老父子与云天明又回到了书房。
“如海,你刚才那话?”沈阁老虽没指哪一句,但云天明也知道他要问什么。
“义父莫急,如海不好多说,年后便知分晓,到时候还需义父鼎力支持。另外,”云天明想了想又道:“皇上与太上皇也是知道的,他们会很支持。”
话说到这里,沈阁老便知这是机密——林如海已暗示此事上面那两位都清楚且支持,这就足以让自己届时不至于会错意。
随即,沈阁老转换了话题:“如海,留下你主要还是为了你大哥的一件事。子平——沈俊宇的字叫子平——你那棘手的案子为父也想不出个头绪,你不妨与如海说说,听听他怎么说?”
沈俊宇笑笑没说话。
“子平,你不会以为如海不过是个刚入仕的毛头小子,什么都不懂,更别说破案了吧?”
“儿子不敢!”沈俊宇忙起身笑道。
“不敢不等于没那么想。你若是这样认为就太小看了如海,你要跟他学的东西多了去了。哼,为父这么与你说吧,如海能做成的大事怕是你这辈子都赶不上。”沈阁老不悦道。
“义父您可别夸我了。大哥入仕多年,如何是我能比的。只不过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三人计多,什么案子说来听听,也让小弟长长见识。”云天明诚恳道。
“三弟,你别听父亲的。为兄真没那个意思,只不过觉得大年下的说什么案子没的给你添堵。既然你也这样说了,那为兄便与你说说。你也知道捕盗是同知主抓的工作,今年我们漳州府下属的一个县出了个奇怪的案子……”
话说沈俊宇官为同知,负责分掌漳州的盐、粮、捕盗、江防、海疆等事务。而今年该他所辖的漳州府下属的山溪县发生了一连串的偷盗奸淫恶性案件,皆为一人所为,至今却迟迟破不了案,不仅他与知府愁得不行,甚至连巡抚大人得知此事也颇为不满。若不是看在沈阁老的面子上,怕是年终考核要连个合格都捞不上了,这一年的辛苦努力基本白废了。
所以沈子平此次回京除了述职,也是希望能私下得到刑部高人的指点。但他回京后与沈阁老说过之后,沈阁老听了虽也无甚头绪,却竭力反对他报到刑部,认为这样不仅显得他这个同知无能,更会牵连整个漳州府的官吏留下无能的名声,弄不好传到皇上耳中更会引发震怒,“儿啊,此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让刑部得知,等爹想想办法。”当时沈阁老想的办法就是找林如海。
他认林如海为义子,自然有出于报师恩之故,但更多的是认定了林如海乃是在渊潜龙。前有林如海一到京就让太上皇给林大儒修书,又有太上皇亲自要他帮忙张罗林如海与贾府的联姻,后有林如海救了沈老夫人,之后更是得到了林如海搞开发区,招揽了不少杂学有大成之人,包括后面的玄真观老神仙以及一位老禅师……林林总总,沈阁老无一不知晓。
林如海来京不过一两个月,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一般人当然不知道。但连他一介文官都打听到这么多消息,宫中那两位会不知?即知却不出手就代表默认。一向不大对付的“日月”都同时默认此事,难道仅仅因为是林大儒的后人?那两位能如此仁义?
待到后来又听说林如海到宁寿宫比回家还方便,他心中更是猜测此子身份不凡。之后的几次来往中,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他就感觉此子洞明世事的眼光不在他之下。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问问如海。但他没有与沈俊宇说明,这才使沈俊宇今天在父亲说让他与云天明说说此案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父亲急得慌不择人了。
但此时父亲的话一下子提醒了他,阅人无数的父亲绝不会轻易地与人说起此事,除非此人确有奇才,那他也不必再藏着了,全盘托出好了。
“三弟,这个连环案首发于今年的秋天……”
原来,漳州府下属的山溪县入秋时发生了一桩大案。那天夜里,当地盐商刘老爷刚把新到的一批海盐银票锁进书房暗格,就听见后院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等他提着灯笼赶到内院,只见儿媳的房门虚掩着,绣床被褥凌乱不堪,桌上那只传家的羊脂玉镯不翼而飞,儿媳蜷缩在床角,鬓发散乱,眼神迷乱。刘府护院二十余人,竟没一个听见动静。等到府中折腾了大半夜一无所获后,刘老爷回到书房,结果发现刚刚藏进暗格的海盐银票也不翼而飞。刘老爷受不了这打击,一下子昏死了过去。
第二日,县衙接到报案,立即派出捕快查巡,前后查了半个多月却没一点儿头绪。结果,第二起案子又出现了。
那天是粮商林老板的五十大寿,宾客散去后,全家都已睡下。三更时分,一道黑影翻过丈高的院墙,径直闯入东厢房。林老板的儿子被惊醒,刚要呼救,就被黑影一拳砸在太阳穴上,昏死过去。黑影在房内翻找片刻,便从床底的暗柜里取走了满满一匣子金珠首饰。等捕快赶到时,只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根细长的银针——那是用来拨开窗栓的工具。
之后又是月余,那盗贼又进了商会李会长的家中。李府中仅护院就有五十余人,还请了两名武师坐镇。可那夜,黑影竟如入无人之境,不仅盗走了李府珍藏的一幅文徵明的《江南春图》,还闯入李府女儿的闺房。李小姐性子刚烈,拼死反抗,被黑影用帕子捂住口鼻,晕了过去。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锦被被人撕成了两半,床头的玉佩不翼而飞。当护院们闻声赶来时,黑影已经翻出了院墙,还在墙上用木炭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笑”字。
前后一个半月,接连三起大案,连采花加偷盗,县衙迟迟破不了案。山溪县的富商们在震惊和愤怒中迅速组织起来,共同商讨应对之策。他们一方面加强府中的警戒与人手,另一方面不停地到县衙追问,大家一致表达了对本县治安管理的强烈不满。
县衙门的压力很大,不仅调集本县的所有捕快,且向周边县求援,借来了几个捕快高手,昼访夜伏,二十四小时在全县的富户周围巡查,搞得县里的小偷、地痞都歇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