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一诺赶到昨晚的地方只用了十来分钟,反倒是安检耗时更久。
陈森候在门外等她,“嫂子,夫人在里面,请稍等。”
梅一诺想她还是有点儿良心的,都忘了即将要见婆婆的不安。
“什么叫不太好?”
陈森脸色凝重,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已经下病危通知书了。”
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压抑的气氛,在病房走廊里凝滞。
梅一诺不太能理解,俞圣卿这病是不是太过来势汹汹?
昨天发现就进行了隔离治疗,治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却跟她说,人要治没了。
开玩笑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进去?”
“等夫人陪那位出来后就能进了。”
那位又是哪位?
梅一诺有点儿好奇心,但不多,都没有问陈森,反正人出来迟早能见到。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鱼贯而出,面罩上的雾气模糊了所有人的面容,梅一诺也分不清谁是谁。
不过她倒是入了别人的眼,为首的中年人停下来,他取下面罩。
梅一诺瞳孔微缩,没想到来的是这位——俞家托举的人,即将获胜者。
难怪外面的安全等级再度拔高!
此刻他的目光里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却又在看向梅一诺时化作一抹温煦。
俞母也摘下了面罩,看着梅一诺的眼神还算宽和,目光里不见悲戚,完全看不出里面病危的人是她儿子。
“小诺,这位是唐先生,”她转向唐先生,语气带着世家贵妇人的从容,“先生,她是圣卿的对象。”
唐先生上前半步,主动伸出手,声音低沉而有穿透力:“小同志辛苦了。”
他的掌心带着经年握笔的薄茧,却温暖得让人安心,“吴先生和陶先生正在来的路上,圣卿会没事。”
梅一诺握住那只手,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与力量。
吴先生和陶先生,约莫是上回替她看过诊的两位大医。
“谢谢您的关心。”她微微颔首,声音不卑不亢。
唐先生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转头对俞母道:“有任何需要直接联系我。”
俞母亲自恭送他离开。
***
病房内,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声响。
梅一诺终于见到了俞圣卿,他安静的躺在那里,哪儿还有半点儿缠着她嬉闹的模样,梅一诺突然就感觉嗓子干哑,眼眶发涨。
病危不是在开玩笑,俞圣卿的情况肉眼可见的不好。
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各种仪器连接在他身上,发出冰冷的电子音。
两名全副武装的守卫站在病床两侧,目光警惕地看着她,呈高度警戒状。
梅一诺心沉了下去,这般死守,剩下的半颗保命药要怎么喂给他?
更甚至,他们将她拦在了病床一米的位置。
“……”
撂倒他们容易,善后是个问题。
梅一诺在病床外看着仪器上的数据,反复衡量着自己一招得手的概率。
这时,门被敲响,而后俞母陪着吴先生和陶先生进来了。
梅一诺暗自舒了口气,退让出位置,把希望投向两位大医。
俩守卫这时候又乖觉了,不阻拦,却也没有退开。
吴用仔细检查后,与陶先生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
他没认出梅一诺,直面俞母,声音沉重:“毒素已经侵入心肌,现在只能靠仪器维持……”
“不!”
梅一诺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猛地扑向病床。她死死抱住俞圣卿,眼泪瞬间浸湿了他的病号服。
“圣卿!你醒醒!你不能丢下我!”
“同志,请冷静!”守卫急忙上前要拉开她。
“冷静什么冷静,他都这样了,你叫我如何冷静,走开。”
梅一诺死死抱着俞圣卿,一副死都不撒手的模样。
“让他们夫妻待一会儿吧!”俞母红着眼眶出声制止。
“我送两位出去。”
陶先生和吴用对视一眼,重重的叹息声在关门声中消散。
梅一诺一把甩开自己的防护罩,将脸埋在俞圣卿颈间,痴女模样十足。
现在新的问题出现了,俞圣卿气若游丝,完全不具备吞咽的能力,而她也没办法在两人虎视眈眈下,将药化水喂进去。
挣扎片刻后,她心一横,药丸进了自己嘴里,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了俞圣卿的氧气罩,直接将融化的药渡进了俞圣卿嘴里。
“住……”嘴!
俩护卫一个上前拉开她,一个立刻给俞圣卿戴上面罩。
这回梅一诺很配合,药喂了,她能做的都做了,这都不活,那就只能是老天爷要收他了。
现在麻烦的是她——俞圣卿若是醒过来了,一切好说,醒不过来……
俞母送完人回来,就见一警卫押着梅一诺出来。
“出了什么事?”
直说梅一诺猥亵一个将死之人实在是有些考验警卫。
梅影后见到俞母真是三秒掉泪,神情哀婉又凄楚:“他是不是快死了?我刚才吻了他,我要被感染,我要永远陪着他。”
俞母眉峰狠狠颤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眼前哭得绝望的女孩,那神情倒像是真要随儿子赴死。
“说什么胡话?”
她对守卫道:“放开她。”
不是她不疑心梅一诺,而是儿子的情况已经很糟,即便梅一诺有坏心,也不会蠢得急于一时。
如此行径,只能是小夫妻感情甚笃,倒是没想过这儿媳妇还有如此疯癫的一面,难怪圣卿会为了她去求人。
梅一诺得了自由,原地蹲下去,抱臂埋首,小声呜咽起来。
这一副失去主人的可怜小狗模样,直接把俞母给整不会了。
会十八般武艺的她,真不会安慰人的活计。
“好了好了。” 俞母蹲下身,动作僵硬地拍了拍梅一诺的肩膀。“专家都在想办法,圣卿吉人自有天相。”
干巴巴说完,她直起腰,朝陈森扬了扬下巴:“带她去做全套检查,别真传染上什么。”
闹心玩意儿,这是能一起干的事儿?孩子父母家人都不要啦?真是……
打发走梅一诺,俞母在空寂的走廊伫立片刻,伸手按住冰凉的门把手,金属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
推开门的瞬间,监护仪的绿光在儿子苍白的脸上明灭,她终于支撑不住,肩膀狠狠垮了下来。
这时,安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一道极低哑的声音。
“妈,我好像……梦到我老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