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有些不愉的殷政鹤想到梅一诺身上的不合理,立刻也紧张起来。
疏忽了!
只以为姑娘与他血脉相连,就彻底的放了心。
梅一诺那些不合常理的蜕变如同一把锈刀,正将他自欺欺人的假象剜出裂痕。
没上大学前的姑娘,如果就有现在的本事,是不是过于逆来顺受了?
即便清州是贫瘠之地,她不能大富大贵,也绝不该让自己过成先前的模样。
姑娘的奇遇约莫就是从踏入Z市开始的,是什么样的奇遇会让一个人彻底的脱胎换骨?
仿佛是一夜之间就掌握了易容秘术、精湛医术与骇客手段,更甚至她那优于很多人的身手,这样的奇遇,姑娘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这一刻,殷政鹤十分能感同身受俞圣卿的恐慌。
他们,会不会失去她?
梅一诺属实没想到,面对水晶球以及即将降临的天灾,俞圣卿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会是自己。
她的心狠狠收缩了下,第一次反握住俞圣卿,“瞎担心,我能去哪儿?”
指腹交握处传来的温热,完全驱不散俞圣卿心底翻涌的寒意。
种种迹象表明,梅一诺最大的秘密,可能她并非这个时空的人。
仅仅是上一回喂给他的解毒药剂,就不是当前医疗技术能达到的水准。
那一晚,他仔细问询过病房里的看护,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会恢复生机,是梅一诺借着吻她,喂进他嘴里的东西发挥了作用。
药到病除!
再往前,要追溯到她那时而多出来,时而少了的行李上。
最难以解释的是,她是如何带着他的小蝌蚪出国的?
以上种种,加之眼前的水晶球,造就了俞圣卿的不安。
“关于这个预测模型,还有谁知情?”
“你不问来处?”梅一诺答非所问,正常人应该更关心此物的来处和数据的真实性。
比起水晶球,俞圣卿更想问梅一诺的来处,可有些真相,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能说你会说。”
这话说得可爱,不用编造谎言,也不用纠结是不是要如实相告,俞三岁好感度+10。
“先说正事!关于天灾,我有没有胡说,咱们一起来见证一下。”
梅一诺唇角微扬,将手机推到茶桌中央。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名为‘天一’的微博账号,0关注,账号上发布了两条动态,一条是三天前的,标明了经纬度,预测那里昨天会有强龙卷风。
另一条是今天发的,便是预测两天后的那场地震。
紧接着俞圣卿看着梅一诺发布了第三条动态,是一条三天后的预警,从经纬度看在倭国,也是地震预测,震级3.7。
“强龙卷风的报道应该有迹可查,这两处是否会应验,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殷政鹤已经恢复了镇定,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思想觉悟跟身体一样,衰败了不少。
现在他不关心那几条动态的真实性,只忧心忡忡看着梅一诺,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先跟他商量,就暴露在俞圣卿面前?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何况她才跟俞圣卿结婚几天?
新婚燕尔或许俞圣卿还会护着她,之后呢?
反目利益相悖了呢?
她怎么敢留下如此隐患?
俞圣卿内心的担忧不遑多让,夫妻一体,如此辛密,老婆该优先跟他商讨。
虽说她跟殷政鹤是血缘上的亲人,可半路相认的父女,能有多深厚的亲情?
谁敢保证,殷政鹤不会捏着梅一诺的把柄,换取更高位的利益?
而当事人梅一诺将压在心上的巨石,分出去后,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挣脱俞圣卿的手,淡定落座,“这件事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单,也可以,是故事一个。”
良心这东西还不足以让梅一诺冒险到不顾自己的小命。
她执壶的手稳如磐石,冲洗了三个茶杯,琥珀色的茶汤在瓷杯中荡出细小的涟漪。
梅一诺将茶杯分别推向两人,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碰一个,为我们共同的秘密。”
殷政鹤的注意力都在俞圣卿身上,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女婿一直守护住女儿的秘密,喝茶如饮酒,气闷的一口吞了。
俞圣卿端起茶杯,端详片刻后,仰头一饮而尽。
梅一诺本该放心,可看着俞圣卿将杯子倒转,一滴不剩时,对上男人讳莫如深的眼神,她不争气的瑟缩了。
发现了?
“爸,不早了,您早些休息。”
俞圣卿跟殷政鹤打过招呼后,径直起身出了茶室。
殷政鹤放下茶杯,心底又不满了,这小子在给谁甩脸子?
哼,要不是领了证儿,他铁定给打出去。
“小诺,就算为了天猷和念棠,你也该再谨慎些。”
梅一诺默默垂首,安静的取出灵石,将水晶球再次收好。
她也不想将学会的第一个咒术就这么用在至亲的两个人身上,可人心易变,就像她自己,以前手起刀落的事也没少干。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只要两人不暴露秘密,就完全不会损及他们的咒术,也会让她生出莫名的亏欠感。
并且,这种负罪感正随着殷政鹤的关心,在一点一点增长。
“爸,您放心,我敢说是因为我有必定的把握,他会保密。”
殷政鹤不放心,却也没奈何。
说都说了,现在,只希望两人的婚姻关系更稳固些。加之还有两个孩子的羁绊,俞圣卿就算不顾及梅一诺,总要为孩子想想。
这么看,双方家长见面已经不容推脱。
“先前俞圣卿说,他外公和母亲要登门商议你们的婚礼,我想着,这事还得跟你梅爸商量,你给他打个电话,请他尽快来京都一趟。”
梅一诺眉头立刻蹙起来,都领证大半年了,还办什么婚礼?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不好吗?
何况马上就要乱起来了,每一分钱都该花在刀刃上,婚姻幸福与否完全不需要一场婚礼来加持和佐证。
“您让我想想。”
如今她不受待见的谣言,在梅一诺看来,是极好的保护色。一旦举办婚礼,她和孩子就真的要被置于人前了,风险系数会成倍增长。
这事得再琢磨琢磨。
梅一诺拎着包裹回到房间,一进门就被高大的身影抵在了门后。
熟悉的气息袭来,梅一诺收回准备格挡的手,后知后觉,今晚,这个房间,她得分人一半。
一吻毕,梅一诺舔过生疼的唇瓣,语气笃定:“你生气了?!”
“有进步。”都能注意到他的情绪了。
房间没开灯,俞圣卿凝视着微微喘息的人儿,心底又欣慰又心寒。
她只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