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丝俯瞰着他们,其模样让菲欧娜眼神一愣。
湖底的这些年,觉醒的血脉赋予了格蕾丝搅动水浪的能力,也彻底改造了她的部分外貌——
除了那张依旧美丽却变得冷漠的脸庞,还有没怎么异变的上半身,她的双腿已经化作鱼尾,双耳也形似鱼鳍。
这非人的异化感,让她是如此夺目。
难怪卢基诺惊讶了,菲欧娜都移不开眼睛,心想这就是深潜者混血的最终形态吗?
比起完全深海鱼化,随便长长的纯血深潜者,格蕾丝是如此正常,漂亮得可怕。
格蕾丝目光淡漠扫过几人,随意比了几个手势。
菲欧娜读懂了,赶紧提醒他们:
“爱丽丝小姐,迪鲁西教授,你们快发誓——你们一定会帮格蕾丝冕下从湖景村脱身,回归大海,绝不反悔。”
“如若有背弃之举,必将回到湖景村,饱受折磨后死在此湖中。”
格蕾丝不再无偿给予她无言却炽热的善意,想要获得神女的恩赐,就要付出必须遵守的代价。
卢基诺很快就发完誓。
爱丽丝拖着昏昏沉沉的大脑,有气无力半睁着眼睛,努力汲取着氧气,磕磕绊绊跟着念完誓言。
格蕾丝脸色稍缓,一转身,那条鱼尾高高扬起,又再度拍下,击出无数水花。
三人下意识闭上眼睛,却没有感到任何疼痛,只有水浪的力度。
格蕾丝以鱼儿洄游的姿态游荡在三人周边,湖水接连迭起,宛如一只无形的手,不停推着他们靠近岸边。
随着她的动作,一些个头细小的水中生物逐渐出现,三人泡在湖水中的身体,被密密麻麻的利齿撕咬。
格蕾丝冷着脸比划了一下。
菲欧娜一边倒吸着冷气,一边安抚其他人:
“这是格蕾丝冕下的特殊血脉所引来的水底生物,她会适当控制,不会要我们的命,就是有点难受,大家忍忍。”
难受和丢命比起来不值一提,爱丽丝与卢基诺不吭声。
三人紧紧手牵着手,在浪头中惊险漂流了好几分钟,终于看到朦胧至极的岸边轮廓。
然而不等喜悦涌上心头,一直在他们附近若隐若现的格蕾丝猛得往下一沉,再出现时,脸色苍白得可怕。
她深深看了眼菲欧娜,急急比划。
菲欧娜瞪大眼睛,担忧脱口而出:“黄衣之主真的讨厌你?祂不喜深潜者的血脉?”
“格蕾丝…冕下,您的举动引起了祂的注意,您现在要返回‘深渊’,真的不会被祂伤害吗?”
黄衣之主揉捏操控亚瑟的举动太恐怖,让菲欧娜为格蕾丝焦急不已。
格蕾丝轻轻摇摇头,不知道是在表达自己有能力应对,还是她接受这次冒险所带来的所有后果。
所以格蕾丝坚决比划出一句嘱托——
【记住,你们活下去后,一定要回来,帮我从这里离开。】
是的,格蕾丝现身相助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深潜者不被黄衣所喜,她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在湖底度日,耐心等待着鱼入大海的机会。
所以即使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格蕾丝也没有因为惧怕半途而废。
她再一次掀起海浪,全力以赴。
这次的浪头格外高,目的就是以“抛掷”的方式,一次性将三人丢出去,远离那些危险的湖水。
出手完毕,格蕾丝回身用精心打磨的锋利鱼叉狠狠戳住不知何时冒出的紫黑触手,替菲欧娜等人扫除后患。
知道自己的举动有多蹬鼻子上脸,堪称对神明的冒犯。
格蕾丝叉子都不要了,在更多触手出现前,迅速窜进她游动时有意识圈起的小型水渊中,再也不肯冒头,宛如从未出现过。
格蕾丝打不过黄衣之主,还躲不起吗?
她是把自己的承诺履行了,可许久没有回到岸上的格蕾丝错误估计了一件事——
她的高高一抛,会不会摔死人?
答案是不死也残。
当菲欧娜发现最后一波浪高达十几米,而他们处于浪尖,被直接甩出去时,人都懵了。
这个高度对任何非人物种来说都堪称如履平地,可问题是他们是人。
爱丽丝被这么一扔,头脑更加晕眩,失重感让她的心差点跳出胸膛。
就在菲欧娜眼底泛起绝望时,卢基诺伸手拽过两人,强行在空中改变了三人的姿势。
他位于下方,成了落地时的肉垫。
“迪鲁西教授!”
菲欧娜瞳孔骤然一缩,本能的挣扎被卢基诺摁住——
“别把我想的太伟大,我还不打算去死。”
他极快的从一直随身携带的腰包中抽出一管不明液体,拔掉顶上的保护套。
卢基诺胡乱找了一下手臂上的血管位置,毫不犹豫将液体注入体内。
这正是从那条奇怪的“四脚蛇”中,取出的毒液。
蕴含着神秘基因的毒液在多日后再度进入身体,卢基诺的脸猛然狰狞起来,眉头绞地死死的。
他一直在维持着的理性不断下降,意识逐渐靠近疯狂的边缘。
但与之相对的,毒液为他带来了新的进化——体力,耐力大大提升,同时那些坚硬的,甚至能阻挡猛烈冲击的鳞片,钻出血肉,大片大片替代了卢基诺原本的皮肤。
和往日瘦削文雅的状态截然相反,卢基诺感知不到痛一般,以一种近乎野蛮的姿态硬生生撕下胸口那些带血的新生鳞片,一巴掌呼到爱丽丝与菲欧娜的后脑,做一道脆弱部分的保护罩。
而他的后背增生出的一层层鳞片,像是一件坚硬的甲胄,牢牢护住卢基诺的内脏与脊椎。
随着一声巨响,卢基诺重重砸在地上,爱丽丝与菲欧娜则摔在他的身上。
在接连的缓冲中,菲欧娜除了觉得脑子有点晕,连皮都没蹭破一点。
爱丽丝也是,她落地时,只感到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软中带硬的橡皮床,完全没有从十几米高空中坠落的真实感。
熬过最初冲击带来的不适后,她迟钝地摸着咯着后脑的硬物,摸到了一手艳色的血,混着几片破碎的硬化鳞片。
那血还是温热的,丝毫没有卢基诺曾科普蜥蜴体温般自嘲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