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含雪的马车很快就停在晋安城西街的张府门口,半旧不新的朱漆大门前,两个小厮坐在门口的石蹲子上,有一搭没有一搭的聊着天,撇眼看到马车停在他们门口,立马机灵的站了起来,笑呵呵的跟王青打招呼,“青哥儿,你总算回来了,我家爷见你迟迟不归,叫我们在这等着你们呢,快请小姐进府吧,厅里的宴席都摆好了,我们家奶奶听说有个小姐要过来做客,高兴得很,亲自带人把你们的院子给收拾出来了,啊,对了,那边小门是赶马进去的,你们从那边进去即可,若是不想随马车,小姐也不嫌弃我们,就请小姐下来跟我们一起进去。”
这两个小厮就是张府主人张顺之身边伺候的人,特意派来这等春含雪的,他们对春含雪这个刚到的宛国女子十分好奇,晋安城里也有开铺子做生意的宛国女商人,但因为在这里住得久了,行为举止还有性情已经跟本地的女子没有区别,突然来个新鲜的,大家早就好奇不止,不晓得她跟别的女子有什么区别,两个小厮不约而同看向马车,王青回头询问,“小姐,是自己下车还是跟马车进去?”
春含雪轻手撩开车帘,“下车吧。”
看这家门户也不是特别大,借了别人的住着,走路进去更显尊重些,而且离开时也不用因为找不到方向而迷路,只要记得沿途的事物就能随意进出,除非后宅太大不得不坐马车,春含雪第一次见这种住满女人的后宅,其实也很好奇,走走也无妨。
王青在旁抬手扶着她下了马车,两个小厮猛然瞪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惊叹的一下子红了脸,马上就变得忸怩的连声音也小了,“小……小姐这边请。”
春含雪轻点下头,“请带路。”
进了府里,张氏果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算中等人家,穿过两道大门走了三个很小的花园,又走过一处流水廊桥,才到一处很雅静的院门前,进去后,就见张云深跟王山都坐在客厅的矮桌前,对面坐着一个温厚的男子,小厮忙快步进去禀告,“老爷,茂小姐到了。”
温厚男子忙招手,“快请贵客进来。”
众人起身到门口,春含雪就在台阶上,向这人大方自若的微微行一礼,不等她自报家门,对方惊艳的眼神一晃,上前就扶住她行礼的手,满眼光华惊叹道,“你就是玉倾小姐……?请不必行礼,云深把你的事告诉我了,你是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们平辈相称,何须行礼,在下张顺之……三生有幸与小姐结识,啊,小姐请坐,来人,还不快沏茶过来。”
春含雪客气的笑了一声,缩回手说道,“张老爷跟云深一个姓氏,难怪能交上朋友,你们多年没见,你还给我们安排住处,这份情谊,玉倾还是要多谢张老爷,我突然有点好奇,云深年岁不大,张老爷怎么会跟他交朋友,那会……云深几岁了。”
张顺之马上捂着嘴上的两撇小胡子,赶紧道,“……小姐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大他五六岁罢了,都说是平辈,叫我顺之就行,叫什么老爷,那是下人叫的……家中父母亡故,我继承家业成为主家,才被称呼老爷,小姐就不要这样称呼了。”
张云深眸子一闪,俊美的脸上勉强露出一丝浅笑,上前就轻握住春含雪的手打断他的话,说道,“顺之怎么突然在意起称呼年龄来了,小姐跟你不熟,叫声张老爷也无错处,茶水就不喝了,找人送我们去住处吧,小姐刚在外办事回来想必累了,到住处歇会,顺之有什么话跟我说,小姐是女子,不好与男人拉拉扯扯的,免得嫂夫人误会。”
张顺之似乎清醒了一点,垂下手,马上挽留道,“时辰还早,小姐也刚到,你嫂子都准备好酒宴了,怎么能就这样离开,用过膳在回去歇着也不迟,远道而来,我自然是要为你们接风洗尘,你嫂子一直想见小姐,小姐就见见她吧。”
“还有,我与小姐都是正人君子一般的讲话,何来拉扯,云深说得太过了。”
一个清柔的女音从外面笑着插进来,“呵呵,听下人说,茂家小姐到了,酒宴已备,我来请小姐入宴了,可得让我好好瞧瞧宛国女子的风采,啊……”端庄美貌的年轻妇人一进院来,就惊叹的的啊出声,甩开跟随的丫鬟婆子,扶风拂柳般走到春含雪面前瞪大了眼睛,“好美的姑娘,你就是茂小姐?这如何怎么得了,连我看了都喜欢,小姐在家中可成婚了,你是来做生意的?有没有留在我们这寻个好姻缘,我有个表弟,今年刚十八……”
她的话还没说完,周围几道危险的目光便落到她身上,王青跟王山刷的抽出剑,一左一右带起剑气咔的横在妇人面前,“我家小姐不需要你表弟。”
从刚才起,他们就憋着气,本想着不惹事,但实在忍不了了。
张云深也没有阻止,春含雪连忙抓住两人的剑锋,训斥道,“收回剑,这里不是自己家里,你们怎么能随便动手,既然摆了宴席,大家都去用膳吧,张夫人,多谢你的好意,暂时我没有想过要成婚,就是成婚,也是家中长辈张罗,还请你不要在说这些话。”
那位真正的茂玉倾没有成婚,那她就是未婚。
张顺之也不太高兴妻子的话,沉下脸,张夫人尴尬道,“是我莽撞了,婚姻大事还得父母做主,我看到小姐太喜欢了,自古以来就是才子配佳人,我表弟是个才子,小姐是个佳人,多好的姻缘,虽说是宛国女子,但只要嫁给我表弟,做了媳妇,也就不在乎那点差异了。”
春含雪淡漠一笑,“……还是用膳吧。”
她后悔让王青王山收剑了。
张顺之给他们安排住处不是张府内,而是在外面一处小别院,春含雪就当是租赁的,塞了一袋碎银就住下了,又歇了一夜,白天出去找布庄做做样子,在问问空的铺子,弄得他们像是真得要在这里做生意似的,张云深去张顺之那边商议如何举荐春含雪入宫。
举荐的理由也是以做生意为主,只有商人低下的身份才不会特别惹人注意,后宫平日会采买不少东西,布料也是其中一项,若是有特别漂亮的布匹可以进献给皇后,或着受宠的妃子,她是个女人,进宫献宝没有问题,这两种地方是最容易见到皇帝的。
有了入宫的方向,很快这个机会就来了,张顺之有宫里的人脉,在中间积极帮忙牵线,又有大笔的银子撒下去,计划很顺利。
萧王府里,被抓进王府的客栈掌柜众人跪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空地上,那一大锅煮得沸腾的桐油,每个人都面如死灰,坐在廊下一个大靠椅上,穿得华丽绣纹锦缎蟒袍,头戴奢华金冠,如女子般娇艳贵气的漂亮美人,冷冷盯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早就跑出去躲避的娉霞公主,此刻被狼狈的夹持着带了过来,看着那烧得滚烫的桐油,在看着她那恶魔一般的皇兄,立马挣脱夹持扑了过去抱着他那修长的双腿,大哭的吼道,“皇兄,不管我的事啊……饶命啊,油炸不用这么狠吧,能不能用水烧,我不想被油炸, 不是……我不想油炸也不想水烧,我可是你亲妹妹,不看僧面看佛面,饶了我吧,要炸就让皇姐一起来,凭什么只炸我。”
漂亮美人伸出白皙玉指,像铁钳一样的指尖紧紧抓住她的脸颊,冷冷道,“你说什么?”
娉霞呜呜两声,“……有本事,把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姐拉过来一起炸,我会夸你一句有种,哼,不敢了吧,炸她就跟炸你自己没有区别,哼,你去炸她嘛,她说这事有她担着,干嘛只抓我,我又不是主谋,你为了那个女人,对我这个亲妹妹心狠手辣,呜呜,我好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