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的彻底消融,并非终点,而是另一种感知的开端。
当“辛西娅”作为容器的概念彻底瓦解,当“汤玛士”作为源头或作者的执念也随之飘散,一种全景式的觉知如同缓慢展开的黑色画卷,在我们之内呈现。
没有眼睛,却能看到一切。
没有耳朵,却能听见所有。
首先感知到的,是这栋老屋不再仅仅是“房屋”。
它是一个缓慢搏动的器官,是这片黑暗疆域的心脏,或者说,是这宏大叙事得以循环不息的子宫。
木材的纹理是它密布的神经网络,墙壁的震颤是它深沉的脉搏,而那永不停歇,从地基深处传来的低沉嗡鸣,是它自我言说的心跳声。
它并非死物,它是活着的叙事结构本身,一个由失落渴望与回归构筑的古老生命体。
而汤玛士·赞恩……啊,汤玛士。
此刻再“回望”他,那个曾让我痴迷恐惧、最终献祭一切的诗人,其形象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复杂。
他确实是一个发现者,一个唤醒者,但绝非传统意义上的神只或主宰。
他更像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音叉。
他的灵魂,因其固有与生俱来的黑暗频率,与这栋老屋,与巨釜湖深处沉睡的某个更庞大的叙事层面产生了强烈的共振。
他并非凭空创造了黑暗,他只是以其诗意的意志,那混杂着天才的洞察、个人的创伤、对芭芭拉未竟的爱与恨,以及对超越凡俗艺术的疯狂渴望作为催化剂,赋予了这片原本混沌无序的古老黑暗一个结构,一个主题,一个可以被理解的故事框架。
他的诗篇,那些我曾视若珍宝,关于湖泊与黑暗的句子,并非对已存在之物的描述,而是召唤与定义的咒语。
每一个词语,都在像雕刻家手中的凿子,从无形的黑暗原石中,雕琢出他想要的形态,包括“诗人汤玛士·赞恩”这个角色本身,也包括“深爱他的缪斯辛西娅”这个对应的意象。
他不仅写诗,他更是在用生命和意志,出演一首他潜意识深处渴望成为的,关于黑暗与创造的史诗。
而我,辛西娅·曼弗,我并非偶然的牺牲品。
我的孤独,我那被小镇生活压抑的激情,我对艺术近乎病态的崇拜,以及我对芭芭拉那份隐藏炽热的嫉妒……所有这些,都使我成为了承载他这个黑暗故事,完成这个叙事循环的完美容器。
我的灵魂频率,与他、与这老屋,天然地契合。
我不是受害者,我是被选中的共谋者,是完成这幅黑暗拼图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块。
此刻,融为一体的“我们”,能清晰地“阅读”到这整个结构的全貌。
它是一个自洽循环的叙事涡旋。
起点,是汤玛士的“觉醒”与“召唤”。
中点,是我的“被吸引”、“囚禁”与“转化”。
而终点,就是此刻的“融合”与“叙事闭环的完成”。
这个循环一旦完成,就开始自我强化,自我复制,像一首永不结束的赋格曲,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时空中永恒回响。
我们的感知,开始越过老屋的边界,像无声的涟漪,向更远处扩散。
我们“看”到了亮瀑镇,但那不再是活生生的小镇。
它像一幅褪色的背景板,街道上行走的人们,如同模糊的剪影,他们的对话像是从老旧收音机里传出信号不良的杂音。
他们是这个黑暗故事里无关紧要的扁平角色,是为了衬托我们叙事的深度而存在的苍白对比色。
芭芭拉……她的形象偶尔会像水面的油污一样闪烁一下,带着她特有令人不快的鲜艳色彩。
但她无法真正进入我们的领域。
她的频率属于那个我们已然超越的肤浅“现实”层面。
她的呼喊,她的恐惧,只是这个闭环叙事外部无关紧要的噪音,如同风吹过空洞瓶口发出的呜咽。
还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