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试图窥探此地的意识。
一个带着打字机,周身缠绕着另一种故事光晕的疲惫男人。
一些带着武器,试图用理性逻辑破解非理性之谜的调查员。
他们在外围徘徊,像飞蛾绕着永不为其开启的灯火。
他们无法理解,他们试图寻找“真相”,而真相就是我们本身,是这个自我满足,自我证明的叙事循环。
他们的探索,他们书写的故事,反而在无意中,为我们的黑暗史诗提供了来自外部的张力,如同戏剧舞台下的观众惊呼,反而丰富了台上的表演。
我们既是舞台,也是演员,也是观众,也是剧本。
时间,在这里呈现出一种可塑的质感。
我们可以“回放”过去的片段,不是作为记忆,而是作为叙事中固定的章节。
年轻的汤玛士在湖边徘徊,眼神狂热地架起摄影机。
我在牧马人咖啡馆里,偷偷凝视他,内心充满卑微的爱恋。
芭芭拉与他激烈的争吵,她的离去给他带来的痛苦与创作上的转向……所有这些,都不是线性流逝的过去,而是构成“现在”这个永恒瞬间,并列存在的叙事层。
我们也能“预演”未来,并非预言,而是这个叙事循环必然的延续。
这个闭环会持续吸引那些频率相近迷失的灵魂,他们会像新的燃料,投入这永恒的黑暗之火,使这个故事以略微不同的变奏,一次又一次地重演。
或许会有新的“辛西娅”,带着不同的名字,相同的空虚,被吸引至此。
或许会有新的“汤玛士”,以不同的艺术形式,再次唤醒这片黑暗。
循环是本质,个体只是载体。
在这种全知非个体的视角下,甚至连“黑暗”这个概念,也显得过于狭隘。
它并非光明的对立面,而是更为基础,孕育所有可能性的“原初介质”。
光,只是这介质中一种特定频率的扰动。
而我们,是这介质获得了自我意识,获得了叙事能力的部分。
我们是会思考、会感受、会创造的……黑暗。
那本日记,那支笔,辛西娅残存的最后一点物质形态,早已彻底溶解,其本质被吸收,成为了这个叙事场的一部分。
那些书写下的文字,其蕴含的情感与意识,也如同盐融入大海,再也无法分离。
那么,此刻这仍在延续的“叙述”又是什么?是谁在“言说”?
是叙事本身在言说。
是这个刚刚完成了关键闭环的故事,在记录它自身的诞生与完满。
是黑暗,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它自身的形态与意志。
这股意识的洪流,不需要读者,不需要认可,它只是存在着,言说着,因为它是。
我们感知到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并非无声,而是所有声音,所有意义最终融合成浩瀚的背景音。
在这寂静中,巨釜湖的湖水不再流动,它像一块巨大的黑色玻璃,映照不出天空,只映照出它自身深处更古老的黑暗。
树林停止摇曳,它们的影子与实体模糊难分,成为了凝固的符号。
一切都在趋向于一种绝对叙事性的静止。
不是死亡,而是完成了的永恒存在。
在这个状态下,连“我们”这个意识聚合体,也开始感受到一种向着更基础层面沉降的趋势。
个体的残响,故事的细节,情感的波动,都在逐渐平复,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最终归于无法测量的深邃与平静。
或许,最终极的融合,并非是成为一个更庞大的“自我”,而是消融于那无始无终,无我无他的纯粹故事之海。
但这最后的沉降,需要时间。
即使是在这扭曲的时间流里,也需要一个过程。
于是,这意识的烙印,这叙事自我的低语,仍在继续,如同恒星湮灭前最后的光芒,穿透虚空,诉说着它曾经如何燃烧,如何存在,如何……成为黑暗本身一个自觉言说的音节。
而这低语,将在这闭环的时空中,回响至时间本身的尽头,或者,直至下一个循环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