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暗中联络了北原，以边境七州县为诱，让北原与大渝联手；重利之下，北原自然不会放过难得的机会，才有了此番祸事。”
盛娇声音清亮，如水一般无争。
却又如水一样肆意流淌，根本无法阻拦。
魏长山瞳仁一紧，刚要开口制止，却听盛娇又道：“北原三皇子已被大渝的先锋将领斩于马下，北原的战线连连退败，陛下，此时是我大安进攻的绝佳时机。”
皇帝点点头，又看了几方战线将领送来的密报。
“果真如此。”他道，“北原狼子野心，若不趁机狠狠打压，来日必成心腹大患。女君所言及时，此刻不出兵，又更待何时？”
“你说的有人暗中联络了北原，此人是谁？”皇帝总算问到了重点。
盛娇撩起眼眸。
那眼神不经意间掠过魏长山。
像是浸润了寒潭深露的浓度一般，只一眼，就令他背后发毛。
“此人出自东宫，太子麾下。”
“你胡说什么！”魏长山眉心直跳。
他早有准备，知道盛娇嘴里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但真正听到的这一刻，还是把他气得不轻。
又气又后怕，唯恐父皇真的信了。
盛娇弯唇：“殿下不必过于惊慌，此人虽出自东宫，是您手下的人，但臣并未说他是听从殿下调令才做这些。”
“你说此人出自东宫，那不就等于说他听命于本宫么？你当众这样讲，岂非陷本宫于不义？”
“东宫上下多少人，太子殿下就这样有把握，觉得每一人都对你无比忠心么？”盛娇莞尔，“殿下无须心急，臣的意思是……殿下的东宫，以及詹事府都应该查个彻底。”
“你倒是说说这人是谁？”
“此人便是——太子座下，詹事府少詹事，冯成康。”
清凌凌的话语掷地有声。
听得冯钊差点跳起来。
“启禀陛下，这元贞女君分明就是在胡言乱语！我家康儿连京城都没出，怎么可能与这件事有关？上次之后，他已经在府里闭门思过，还请陛下明鉴。”冯钊忙跪在地上。
“乖乖闭门思过么？”平川公主笑了，“冯大人，我劝你还是不要把话说得那样满，免得一会子下不来台，你这几辈子的老脸可就留不住喽。”
“琅王殿下此言何意？”冯钊怒了。
“我们刚进城门，就撞见了一件趣事，说来给父皇一听，供父皇一乐。”平川公主笑道，“一妙龄女子哭着拦车，说是有天大的冤情，要状告冯宰辅之子冯成康。”
闻言，冯钊脸色突变。
“那女子原先在茶楼做个倒茶送水的活计，谁料那一日被冯二公子看上了，强占了去；那女子可是清清白白好人家的闺女，怎可忍得了这口气，想登冯府的门要个说法，却连人家的大门都没进去，万般无奈，只得拦车。”
平川公主叹道，“若当真如冯宰辅所言，令公子一直闭门思过，又怎会有这桩风流韵事？”
冯钊脸上的皮肉都在抽搐。
“还有，儿臣以为，既然冯二公子能强占民女，那必定其他的日子里也不消停，儿臣收下那女子的诉状，便派人去打探了一番，您猜怎么着？”
皇帝冷着脸：“他该不会又到处惹祸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冯成康不但出入风月场所，什么酒肆茶楼更是不在话下，常常一日挥霍千金之数，坊间提起这位冯二公子，如今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平川公主冷笑，“父皇不妨细想，原先的冯成康哪会这般？我与元贞女君在池州时就察觉不对，细查之下，种种线索都指向京城，这是我们查到所有证据，俱在此，还请父皇过目。”
祝公公持案上前，平川公主将几卷文书放入。
谁也不知道那几卷文书里写了什么。
朝堂上安静一片。
魏长山用余光瞄过去，心早已如乱麻。
如今事态已远超他的预料。
无论是盛娇一行的突然归来，还是这些所谓的呈堂证供，都令他措手不及。
北原那边还留有证据？
不可能！
明明他自信做到万无一失，可为何还是觉得隐隐不安，甚至带着心虚。
冯钊就更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好好来上朝，怎么就扯到了自家了？
皇帝才看了几页，便已面笼寒霜。
“叫冯天护去把冯成康给朕捉来，朕要当面询问。”
“是。”
冯钊一听，忙又磕头：“陛下三思，还请陛下明鉴！！犬子一心忠于朝廷，忠于陛下，万万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有没有做过，叫来一问便知。”
皇帝已经铁了心要查，“冯爱卿关心则乱，朕可以理解，但这事儿容不得你一味包庇，若再多言一句，休怪朕无情。”
冯钊：……
退朝了，众人跪拜离去。
冯钊趴在冰冷的地上，久久回不过神。
让他的大儿子去捉二儿子，这样讥讽可笑的事情居然会出现在他们冯府。
皇帝到底大病初愈，没有那么多精力耗着。
待冯成康入宫后，他细细盘问了几句，便把这差事交给了其他官员主理。
皇帝只给了一句话：“好好查，彻底查。”
盛娇替皇帝细细检查了一番，施针用药后，那针尖上依旧泛着淡淡的青灰色。
“如何？朕还能撑多久？”皇帝咳嗽了两声。
“陛下无须担忧，下毒之人还算心慈手软，并未真的想要了陛下的命，只须细细调养一年半载，陛下必定会重获康健。”
“你的话朕信，你的医术朕知道的。”皇帝阖眼苦笑，“你算计了这么一大圈子，终究是要收网了，可还满意眼前的一切？”
盛娇垂眸：“何来满意？臣妇不过是想助陛下一臂之力，正本清源。”
“你呀……”
约莫一个时辰后，盛娇出宫了。
她略微等了一会儿，才见江舟从另一处宫门过来。
皇帝特地分开了他们夫妻二人，单独问话。
“怎么样了？”
两人异口同声。
盛娇忍俊不禁。
江舟也笑了：“放心，戈阳郡主已经秘密进宫，趁着朝堂上炸开了锅，谁也没留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