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仪娘娘么……”江舟眸光沉了沉，“内子已经将良昭仪的情况与我说了，其实早在十年前昭仪娘娘就油尽灯枯，如今熬了十年，你还想留住她？”
“是。”庄王直言不讳，“我知道世子妃有妙手回春之能，本王真心相求，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求世子妃能救我母妃，能让她多活一年也好！”
他的眼中满是热切。
江舟略微动容。
可片刻后，江舟又冷冷道：“内子援手救人，每次都是倾尽全力，救良昭仪也是一样；她虽厉害，但也不是神佛，做不到给人人续命，须知寿数将定，并非人力所为，殿下方才这话是关心则乱，我能理解，但……未免有些太强人所难。”
庄王一愣，缓缓垂下眼睑。
是了。
他将盛娇当成最后一根稻草。
从前是盛娇给予的希望，他当然想来再试一试。
“是我唐突，还请世子别往心里去……”
“你为母心急，乃人之常情——罢了，你的来意我会转告内子，但不一定会有好消息，我希望殿下心里明白。”
庄王苦笑着点点头：“多谢，告辞。”
江舟目送他离去。
轻柔的晨风吹起，带着些许夜色的凉意。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还不回来么？”
轻快俏皮，有些笑意。
江舟精神一振，忙转身又闪回门内，果真见到了身披外衣的盛娇，她正浅笑嫣然地看着他。
破晓晨光朦胧旖旎，仿佛格外偏爱她。
落在她身上带起那光影重叠，也格外温柔。
他牵着她的手：“怎这样凉？你怎么就出来了？”
“出来瞧瞧你外头有谁来找你，说不准是你的什么相好的。”盛娇掩唇一笑。
“胡说。”他也忍不住笑了，“我统共就你这么一个相好的，别给我整有的没的，走，时辰还早，咱们再去睡个回笼觉。”
“这都起来了，府里还有旁的庶务要管。”
“不成，回笼觉是一定要睡的，睡醒了管家的事情我来办，你自去忙你的。”
说完，他不等盛娇回应，一个闪身将人打横抱在怀中。
不过顷刻间，二人已经回到了卧房中。
盛娇本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可被江舟带着，竟也歇了个舒服，再睁眼时，已日上三竿。
反正迟都迟了，夫妻二人索性破罐子破摔，慢悠悠地吃着早饭。
江舟顺便说了庄王的来意。
盛娇听后，眉宇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
“庄王殿下一片纯孝之心，只可惜并非我不救，而是拖了这么久……良昭仪的身子早就受不住了；若当初她只中了一次毒，那还好说，我总有法子跟阎王抢人；可两次中毒，两次又不是一样的毒，偏偏头一回的毒素格外隐秘，若不是第二次发起来那般厉害，怕是太医们也没能察觉。”
她感叹，“良昭仪为了徐妃，为了庄王，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这样重情重义之人，她能救一个是一个。
当初出手救下良昭仪，也是因此。
“庄王殿下说了，哪怕再延长一年的寿数都可以，我也不明白他为何这样执拗。”
盛娇反复品味着他的话，突然眼睛一亮：“一年？那我知道了。”
她匆匆用完饭，只丢了一句，“我吃饱了，你慢用，我晚上可能会晚些回来，你不必等我。”
说罢，还在他的头上摸了摸，“乖。”
等江舟回过神来，她人早就离了荣敬园。
他好气又好笑，抬手揉了一把她刚刚摸过的地方：“也就是你让我乖了，旁人的话我才不听。”
盛娇今日入宫，直奔良昭仪的寝宫。
乍一见到良昭仪，她也吓了一跳。
二话不说立马把脉，盛娇蹙眉道：“昭仪娘娘，您这是……故意寻死么？先前我给你开的药，你是不是没有都吃了？”
良昭仪还想辩驳。
可盛娇三言两语就说得她无言以对。
末了，她苦笑着用帕子掩口重重咳嗽了几声，才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能骗得过琮章那孩子，却骗不过你。”
“昭仪娘娘……”盛娇摇头，“您的身子要紧，庄王殿下为了您殚精竭虑，担忧不已，您不能这般作践自己。”
“我的身子你清楚，我也更清楚，横竖活不了多久了，又何必折腾？能多十年，已然足够。”
因为形容枯槁，所以显得她那双眼睛越发大。
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泪水。
良昭仪深吸一口气：“我听说了，陛下新册封了一位安妃，那位安妃的容貌与徐妃姐姐很像，跟先前那位灵韵夫人一样，这位安妃娘娘怕也是要得盛宠的，琮章有我这样一位出身低微、不受恩宠的母妃是拖累。”
盛娇瞬间明白。
对上她的眼睛，盛娇柔声道：“事情没有娘娘您想的那样糟糕。”
“不，你不明白。”
良昭仪紧紧握住盛娇的手，“有我这个母妃在，他才不能更进一步，当初我是为了护着他，才要抚养他；如今我成了阻碍，我怎能一直霸着这个位置不放？况且，命数注定，怨不得旁人，盛娘子……你给我个痛快吧。”
盛娇不由得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一直闭门不出的良昭仪竟有这样敏锐的嗅觉。
若她身子好，若她有心争宠，今日的妃位之列必定有她一席。
可她却选择了隐忍，选择护着徐妃的儿子，只为了全心中那份情义。
“就像娘娘说的那样，您确实已经油尽灯枯，也耗不住多久了，既如此，何必惹庄王殿下提前伤心？您有心愿未了，殿下也是一样，往前更进一步，更需要时间的累积，急不来的。”
盛娇坐在良昭仪的身边，“听我的话，好好吃药，好好调理身子，若您真为了殿下好，务必做到。”
良昭仪眼睛一亮。
好一会儿，盛娇才从寝宫出来。
远处宫门外，庄王已经等候多时。
“我母妃她……”
“殿下放心，昭仪娘娘已经服过药了，我也替她重新施针，这会子她睡得正沉，且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多谢女君大人。”
“殿下，方才我与昭仪娘娘的话，你都听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