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楚小凝惊愕道：“不可能！这等邪法，怎会和他有关？”
在她那尘封的记忆中，楚云是个胸怀天下，顶天立地之人，一直以复兴大楚皇朝、守护天下为己任。在她面前，则对她关怀备至，不是兄长，胜过兄长，这邪恶可怖的千花体，又岂能和这样的人有关？
趁着楚小凝愣神之际，江暮天心念急速转动，他最善于察言观色，自然察觉到了楚小凝的异样，当即说道：“云陛下自然磊落，如此邪法的源头另有其人。那个人，和你有极大的关系！”
杨子默？
楚小凝心头已然浮现出一道黑暗的身影，这是一个丝毫不意外的答案，却让她如鲠在喉，心海难平。
从楚小凝的表情，结合过去发生的事，江暮天已经基本确定，楚小凝并不知道许多事，于是试探道：“楚云陛下不过是被人利用而已，小凝，我知道那个人的一切，只要你放过......”
哗！
业火冰花的旋涡猛然向外延展，威能暴增。
“你、你这个疯婆娘！你敢杀我！？”江暮天庞大的身躯如被扬起的血雾，他愤怒，咆哮，不甘。
“我会自己找出真相，而你，江暮天，你个烂人去死吧！”闪耀的光华间，楚小凝将本源之力运转到了极致，业火冰花旋涡扫荡天地。
“楚小凝、你才是真正的怪物——”伴随着绝望的嘶吼声，江暮天的千花体瓦解、破碎，神魂也被撕扯成道道光华，湮灭于虚无。
数百息后，光华退散，原本的地宫已经换了一片天地。
楚小凝周身数百丈已变成一片光华、灼热的岩石镜面，此范围内，万物湮灭。地宫的岩石穹顶已被洞穿，依稀可见上方昏暗的虚空。
楚小凝站在地上，身上光华渐渐收敛，气息有些紊乱。她拼命压制住体内浩瀚的本源之力，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在她周围，无数少女幽魂闪烁光芒，这些幽魂没有了一开始的戾气，而是像普通的残魂一样，化为一道道光华升天，照亮了楚小凝。
“这些，都是被大楚皇朝皇室和江暮天所残害的女子……”楚小凝感慨着，若是自己不小心，恐怕也会成为其中之一。
可惜，一切已是太晚，这些少女皆被害，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助她们脱离苦海，早入轮回。
楚小凝回头看向陆青石，却见陆青石怔怔地站在后面，少女光华升天的光芒照亮了他的面容。
陆青石看起来有些沉默。
一道少女幽魂飘到了他身前，轻声道：“青石哥哥。”
“红叶……抱歉，一切都太晚了。”陆青石不忍直视。
那少女饱含热泪道：“下一世，我要嫁给你，你莫要嫌弃我可好？”
陆青石缓缓点头，眼中泪光闪动，柳红叶终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之人，在这最后一刻，他的选择如昔日一般，竭尽所能地满足着她的愿望。
互相依靠，吃饱穿暖，踏入仙门，为爱放手，以及此时此刻，一个肯定的回答，一切的愿望，他都会全力满足。
柳红叶会心一笑，笑容甜美，身躯渐渐化为光芒消散。
片刻之后，所有少女的残魂尽皆消散，残破的地宫彻底恢复了冷清。
楚小凝看向陆青石，欲言又止，她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从她传来消息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凶多吉少了，这一切也是命。”陆青石摇了摇头道：“小凝姐，此地随时可能再次坍塌，我们先出去吧。”
楚小凝点头，跟着陆青石一起离开了地宫。
楚天城里，狂风呼啸，天地昏暗，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无言。
在城池边缘，陆青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楚小凝，他的眼神中已经没有哀伤，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
楚小凝见状很欣慰，这是准备重新开始的眼神。
“小凝姐，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是要离开洪荒之地么？”他问。
楚小凝闻言，缓缓摇头道：“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地方要去，应该不会再离开洪荒了。”
“是去寻找你所说的那个真相？”
“嗯。”
“这可不太明智。”陆青石劝道：“现在天下已无安宁之地，小凝姐你既是本源转世者，无论是洪荒大能还是天外异族都不会放过你，宜早做打算，离开这是非之地。”
“我已找到了一条远古时期的虚空通道，可以绕过界域壁垒，通向无尽混沌。你我二人联手，未必不能在无尽混沌中创出一条生路。”
楚小凝默默听完，忽然说道：“洪荒之地，一切已经不可挽回？”
陆青石叹了口气道：“洪荒已是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世间巅峰强者都放弃了洪荒。洪荒覆灭，被异族吞噬只是时间问题。我曾因为这个秘密被正道盟满天下追杀，如今这个秘密已经不算秘密了。小凝姐，一起离开吧，离开洪荒，未尝不是一种新生。”
“我没法离开。”楚小凝轻声说道，她的眼神中透着迷茫，回答却毫不迟疑。
陆青石摇了摇头，他知道什么样的人是劝不动的。
沉默片刻后，陆青石说道：“小凝姐，无论你去哪里，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会的。”
告别楚小凝后，陆青石独自离开了，身影消失在了昏暗域浓郁的雾气之中。
而楚小凝看向北方，那里天幕暗沉，前路未知。她深吸了一口气，没有过多迟疑，身形一动，向北疾行……
数十日后，极北之地，永夜之境。
放眼望去，天地昏暗，雷鸣电闪，极北魔气形如燃烧的黑色火焰，肆意弥散于整片天地。
辽阔而昏暗的荒原上，一道孤单娇小的身影缓缓前行，正是一脸疲惫的楚小凝。
自从离开楚天城后，她体内的本源之力一直处于近乎失控的边缘，她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身心的痛苦，这让她的步履越发艰难，缓慢。
“放弃吧，融为本源之力的一部分，你将永远摆脱痛苦……”
“你天生是被诅咒的，拼命抵抗唯有形魂俱灭……”
“本源之力在你手中，只会遭受无数人觊觎、掠夺，哪怕你曾守护过这个世间，他们也绝不会放过你……”
心海之中，无尽苦痛深处，幻灵魔女的低语阵阵传来，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她。
“滚，该被吞噬的是你。”对此，楚小凝的回应一如既往的简单直接。
随着她修为的提升，她明显感受到了自己对本源之力的掌控越发增强，这段时间的痛苦，其实源自那被吞噬的上千少女传承者的力量。
幻灵魔女正是趁着她根基不稳，方才疯狂作乱，而她深知幻灵魔女是怎样恐怖的存在，绝不会让她夺取一切。
冷风吹过旷野，她神志恢复了些许清明，心海中的呓语消散了不少。
“永夜......”她抬头看向天空，太阳仿佛再也不会升起。
她明明知道，她所站立的地方就是她曾生活了三年之久的极北之地，却依旧对这被永夜笼罩的荒原感到陌生。
即使是她非常熟悉的极北魔气，此刻也变得犹如沸水般沸腾，若非她有冰花界护体，恐怕早已被魔气灼伤。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她逐渐彻底迷失了时间和方向。不过自从踏入极北之地以来，她就感觉到一股冥冥中的力量在引导着自己，迷失方向后，她索性凭着那神秘的感觉一路走，一路探查。
路过一片早已化为焦炭的枯木林，楚小凝如之前一般施展星辰秘术，眼中星芒闪耀，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稀疏黑暗的枯木林里，没有丝毫天地灵力的痕迹，更别说是生灵，和这一路走来的景象没有任何不同。
“嗯？”
楚小凝正仔细观察，却突然发现这片枯木林的最深处，居然有一抹异样的色彩！
她身形闪动，迅速深入林中，赫然发现，就在一根不起眼的枯枝之上，赫然绽放着一朵奇异的芍药花。
这朵芍药花是这无尽荒原上唯一不同的色彩，鲜艳美丽，让人沉醉，漫天的极北魔气也无法侵染其分毫。
楚小凝眼中星芒时而闪烁，时而黯淡，这朵芍药花的确不同寻常。
只有当她施展星辰秘术、探知天地灵力流向时才能看到它，若是用肉眼去看，或是用灵力去探查，眼前的枯枝就和周围没什么不同，根本无法看到这朵绽放的芍药花。
“这朵花，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她轻轻伸手，触碰到了芍药的花瓣，一阵光怪陆离的变幻之后，她已置身于一个与极北荒原截然不同的世界。
这里姹紫嫣红，花海绽放，一池秋水静美如玉，虚空中也弥散着美丽的霞光。
“这里居然有一处天然秘境！”楚小凝四处张望，惊奇不已。
“果然是你。”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花海深处传来。
楚小凝抬头看去，只见一女子穿过百花向自己走来。
“你是......师尊！？”楚小凝瞪大了眼睛，眼前这女子一袭朴素的打扮，却也遮不住她那清丽绝美的容颜。
眼前之人，正是她名义上的师尊，智行山阳明院清韵仙子。
“师尊、请受徒儿一拜！”楚小凝准备施礼，却被一道无形的波动托起。
清韵仙子微微摇头道：“你我并无拜师之礼，也无师徒之谊，我也不想做这便宜师父，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师尊、这如何使得！”楚小凝正准备想说下去，却看到清韵仙子摇了摇头，神情坚定。
清韵仙子的性格，楚小凝自然知晓，只要认准了一件事，绝不会轻易改变。
而且，一直以来，她能清晰感受到，清韵仙子对她虽有照顾，却也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弟子对待的意思。
她一直以为，清韵仙子是看在院里的情面下才勉强收的徒，内心并不愿教什么徒弟。
于是她只能改口：“是......姐姐，这些年来，你去哪里了？”
自天蓓入侵阳明院，楚小凝离开智行山那天起，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清韵仙子了，上次在内域大战之时，清韵仙子也并未现身。
清韵仙子看向花海：“打退神月之后，我便离开了智行山，后来一直隐居于此。”
楚小凝不禁道：“姐姐，极北之地发生了如此变故，危机四伏，姐姐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么？”
清韵仙子闻言，清丽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苦笑：“天下之大，我却没有太多可以容身的地方，隐居于此，便是最好的归宿，也不会连累任何人......”
“连累别人？”楚小凝不解。
清韵仙子看向楚小凝：“你可施展本源之力，注视我。”
楚小凝略一犹豫，旋即一礼，之后施展星辰秘术。
视野中，这天然秘境里灵力颇为充沛，然而，让她极其诧异的是，道道灵力丝线在靠近清韵仙子的时候，全都变得扭曲、杂乱，她的周身，灵力混乱如麻，就仿佛清韵仙子乃是某种不容于世间的存在，这种情形，她从未见过。
清韵仙子微微叹息：“气运之所背，便是如此。我现在已是灾祸的象征，所过之处，尽是不祥，唯有远离他人。而你，却偏偏来到了这里，遇到了我……”
楚小凝眼中星芒散去，急切道：“姐姐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清韵仙子笑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难道......”楚小凝想起了什么：“是和杨子默有关？”
一直以来，清韵仙子对变幻成月恒的杨子默似乎非常熟悉，现在细细想来，他们之前或许早已相识。
清韵仙子凝视花海，默然不语。
许久，楚小凝再次开口了，只是话语略显干涩：“姐姐……杨子默，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杨子默，就像这神秘而危险的永夜一般，让她失去了判断，迷失了方向。
小一逝去，小白逝去，青萝云衣的长袖下，断臂之处无所依偎。
刚离开洪荒主界的时候，她的心中只有无尽的恨意，而现在，这无尽的恨意，仿佛又笼罩在无尽的阴云之中，昏暗如夜，永无天日。
“我和你不同……我知道的并不多。”清韵仙子看向楚小凝：“你的断臂，是他造成的么？因为本源之力？”
楚小凝点了点头，有些沉默。
清韵仙子叹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找他？”
楚小凝神色复杂道：“姐姐，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能告诉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