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我和你不同。”清韵仙子看向花海：“我不像你，拥有那么多关于他的回忆，我没有感受过他的笑容，和我有关的笑容......也没有细细体会过他的神情，注视着我的神情，他也不曾对我说过一句为我个人而说的话。我所看到的，只是一个守护洪荒、师行天下的沐雨院主，一个不惜劫掠天下也要复活爱徒的极北魔皇......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楚小凝默默听完，心神恍惚。
“往昔的一切，都在你心海之中，那里有你所憧憬的，也有你所痛恨的，你的问题，你如果也没有答案的话，天下间便再也无人能为你解答。”清韵仙子言罢，双眸微闭，眼中似有泪光落下。
下一瞬，清韵仙子拭去了泪水，对楚小凝苦笑道：“我说过，我气运全失，要远离任何人，而你靠近了我，现在……代价来了。”
楚小凝回过神来，有些不解。
“随我出去。”清韵仙子拉着楚小凝的手，光华闪耀间，离开了花海，来到了秘境之外。
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之前的昏暗与枯寂，然而，让楚小凝吃惊的是，枯木林外，一匹双眸血红、通体被黑色火焰所缠绕的黑色骏马嘶鸣着正凝视着她。
“魔焰神驹！”
楚小凝瞬间认出了这匹马，当初他的主人便是驾驭着它纵横寰宇，征战天下。
“他来接你了。”清韵仙子看向楚小凝：“或许从你踏入极北之地的那一瞬起，他就已经看向你了。”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再帮你一次，这里离他应该很远，你若想离开极北之地，我会尽力助你。”
“谢谢姐姐。”楚小凝摇了摇头：“姐姐不必为我做什么，我来这里，便是准备面对一切。既然他来接我，我更应该去见见他了。”
“你我有着很相似的地方，都是认准了一点，就再无改变之人。”清韵仙子叹道：“若有未来，我还真不介意有你这样一个好弟子。”
“既然你已有了打算，那便一路保重，千万小心，”
“嗯......师尊，你也要保重！”楚小凝来到了魔焰神驹前，最后对着清韵仙子行了一礼。
唰——
下一瞬，魔焰神驹浑身的黑色火焰犹如潮水般暴涨，化为一道黑芒，直冲天际。
旷野上，清韵仙子注视着楚小凝身影消失，喟然一声叹息......
虚空深处，阴云弥漫，闪电交加。
魔焰神驹载着楚小凝穿越阴云，在电闪雷鸣的云海中一路疾行，横穿永夜之境，径直飞向黑暗深处的无念城。
楚小凝体内的本源之力今非昔比，已隐隐与洪荒天地共鸣，方圆千里内，风霜雨雪随其心境变化。
如今她所过之处，大雪纷飞，雷光闪动，光景之恶劣，比一开始初入极北时更甚。
时间渐渐流逝，突然，马蹄下云海如波浪般散去，苍茫的荒原上，无念城屹立于黑暗深处，十万烛火摇曳虚空。
魔焰神驹发出一声长啸，之后迎风而下，落向昔日山之巅。
漂泊许久，楚小凝再次回到了无念城，站在了昔日山大殿顶部的露台之上。
脚下，无念城昏暗而深邃，十万烛火在深渊般的城池中随风飘摇，整座城不见一丝烟火，更无一丝人气，犹如一座已经死去万年的古城。
闪电交加中，露台边缘，一个寥落的身影负手伫立，犹如夜下长河，亘古未变，与无念城一同老去。
或许是感受到了楚小凝的到来，那身影缓缓转过身来，黑发如瀑，双目之中弥散着万千星芒。
这是让楚小凝魂牵梦绕的面容，有着关于她喜怒哀乐的一切回忆。
相视半晌，楚小凝再也按耐不住心海中纷飞的思绪，她紧握怜月剑，冷冷开口：“杨子默，我来了。”
黑暗中，杨子默沉寂似水：“我等你已经很久了。”
“为什么？”楚小凝眼中泪花闪动：“你为何要害死楚云哥哥？”
杨子默缓缓摇头：“我以为你早已知晓原因。”
“是我的本源之力？”她激动到：“你所做的一切，就为了这个？这真的如此重要？”
“当然，小凝，你很重要。”杨子默眼中闪烁着狂热：“你身为本源转世者，是沟通洪荒本源之力的重要媒介。本源之力，是创造洪荒万事万物的本源，谁能掌控如此伟力，意味着拥有与无尽混沌同兴灭的寿元，意味着拥有蝼蚁永远无法想象的实力，意味着言出法随、行无边际.......因此，这既是洪荒创世之力，亦是天下动乱之源。”
听到这些话，楚小凝满心失望，泪水颗颗落下，她知晓这个真相，但她从来不愿面对，如今亲耳听他所言，心如死灰。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原以为，你会离开洪荒，遁入无尽混沌，为此，我派出了大量人手，只为将你截下，甚至，还为寻到了几位故友，只为让你能回到这里——”说着，杨子默单手一抬，昔日山迷雾散去，天际雷光闪动间，昔日山大殿琉璃顶出现了几个被束缚的身影。
“那是......”当她看清那几人的相貌后，眼中唯有惊怒。
悟雷长老，清韵仙子，阳文宇、柳薇以及一些和她关系不错的阳明院弟子，这些人都被困在大殿琉璃顶之上，他们气息萎靡，双目紧闭，而在塔楼之巅，一道瀑布般的银发尤其醒目，雷光中，樱海人皇子的脸色无比铁青。
杨子默淡淡到：“因为不确定谁对你而言是重要的，因此，我把所有和你相识的故人都抓来了，所幸，这一步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你自己来了。”
“我来了，你可以放过他们了。”
“只要你乖乖成为我的祭品，让我顺利掌控本源之力，我自会将他们放了。”
楚小凝深吸口气道：“你得到本源之力，应该会真正站在洪荒之巅吧？”
“何止于此！”杨子默狂热道：“我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小凝，不要反抗，看在昔日师徒的情面，我会让你走得安详一些。让我掌控本源之力，总好过被天外商火异族白白吞噬。”
看着他那狂热而贪婪的表情，她心中只有悲哀。她没有忘记自己为何而来，缓缓说道：“我还有一个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会全力助你掌控本源之力，绝不会有任何反抗。”
杨子默愣了下，笑道：“但说无妨。”
“我要你......守护洪荒。”
“你说什么？”杨子默怔住了，好似听到了什么很迷惑的事物。
“我要你守护这个世间。”楚小凝继续道：“如你昔日挂在嘴边、时常教导我和小念的一样，守护这片天下，对抗天外异族，让洪荒继续存在下去。”
杨子默表情有些僵硬，冷淡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或许，我可以将这些人全都杀了？”
楚小凝坦然道：“洪荒灭于异族之手，他们亦无法幸免。”
“那我还可以直接动手强抢。”
“你做不到。”楚小凝淡淡到：“能这么做的话，你早就做了。身为祭品的我如果拼死反抗的话，你恐怕只有寻找下一位本源转世者了。”
她的眼神无比坚定，她虽不知杨子默有何手段，但她在赌，身为能够沟通本源之力的祭品，若是她不愿意的话，杨子默定然一无所成。
“我答应你。”果然，杨子默叹了口气道：“这本也是我要做的事，站在最高处，掌控一切。掌控本源之力后，我的修为实力会远超天道极限，那时我自然不会让异族得逞。”
说着，杨子默也不待楚小凝说什么，直接对着天道发下誓言。
默默看着杨子默发完誓言，楚小凝的神情无比宁静，她垂下了剑，闭着眼睛道：“拿去吧。”
此刻，她身心已不再设防，她不知道杨子默会不会被誓言所拘束，但她还是选择相信他最后一次，无论这份相信有多么苍白。
杨子默缓缓走近她，同样，他身上的气息也逐渐收敛，两个人就仿佛毫无修为的凡人男女，越来越近。
杨子默的步伐越来越慢，最终，在离楚小凝还有寸许距离时，他停下了。
许久，两人无言。
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楚小凝睁开眼睛：“你在等什么？”
杨子默笑道：“你不打算垂死一击？”
楚小凝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说了一切给你，我不会食言。只希望你别忘记誓言，守护洪荒，复活小念，然后好好活下去。”
说完，楚小凝眼中泪水滑落。
而杨子默伸出了手，按向楚小凝的眉心。
“给我住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两道炽热耀眼的刃芒呼啸而下，狠狠斩向杨子默的手臂。
“人皇子！？”杨子默大惊失色，匆忙后退。
楚小凝也诧异地睁开了眼睛，她看到一个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正是一头银发的樱海人皇子。
“樱前辈。”楚小凝道：“这是我自愿之事，还请前辈不要干涉。”
“你个傻丫头发什么傻！？”樱殿主紧握焱光双刃，咬牙切齿道：“这个卑鄙无耻的魔头欺骗了你！你，还有他所谓的爱徒念君，都只是他炼化本源之力的祭品罢了。”
“这么多年来，他施展天道回魂祭并非是为了复活念君，而是为了借助她的神魂炼化本源之力，怎奈念君身为本源转世者，体内本源之力异常强大，又拼死反抗，绝非他能炼化，因此他遭受了反噬，实力大损”
“于是他又盯上了你，将念君的残魂引入你的神魂，之后又在你体内种下了血鼎咒，只待你本源传承者的身份觉醒，就会将你作为祭品炼化，掌控本源之力。”
“哪有什么师徒情，哪有什么守护天下？如此一个不折不扣的惊世魔头、你为何会相信他的鬼话！？”
“不，不可能？”楚小凝呆住了，一时间，她体内的本源之力疯狂翻涌，她感觉自己的神魂在不断的燃烧，每一寸都凝聚着万钧绞痛。
“杨子默，我与你相识万年，曾有一万分讨厌你，却从来不曾像今日这般想杀了你，”樱海人皇子眼中唯有疯狂：“如今的我做不了太多事，却可以和你同归于尽，这也不算辱没了联军先贤之威名！”
焱光十相斩！
樱海人皇子身形似电，他手持焱光双刃，以亡命的架势攻向杨子默，道道残影在虚空中迅速展开，犹如一幅决死的画卷。
“你一残魂之躯，这么做毫无意义。”杨子默一边后退，一边单手抬起，让周围的魔气向他凝聚。
“杨子默，你是我生平最厌恶、最忌惮、最不想见到的人，却也曾是我最信赖、最放心、最能托付后背之人，死在我手上，是你唯一的解脱！”樱海人皇子刃气如芒，十相残影挥舞焱光双刃一通爆斩，几个起落间竟劈出破布般的虚空裂纹。
杨子默举手投足间引动魔气，道道魔气浪潮汇聚虚空，排山倒海般压向樱海人皇子。
“给我破！”樱海人皇子以双刃劈开魔气浪潮，杨子默的身影已近在咫尺！
哗！
然而，就在他深陷魔气浪潮的瞬间，那浓墨般浓稠的极北魔气却突生异变，化为一片刀山刺海，将樱海人皇子的去路尽皆封死。
“该死！”樱海人皇子的攻势被魔气针刺瞬间瓦解，整个人不得不在刀山刺海躲闪腾挪，而杨子默加大了力道，魔气所化的万道尖刺如雨后春笋般暴涨，他的生路正如雪花般消融。
樱海人皇子避无可避，心一横，浑身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他疯狂燃烧本命气息，打算召唤神月国器十六缎锦绣大铠，没有国器铠甲的庇护，他根本无法靠近杨子默。
噗嗤！
然而，杨子默更快一步。魔气针刺几乎在瞬间成型，将他万箭穿心。
“啊！！”
樱海人皇子发出了凄厉的惨叫，雷光中，他犹如攀登刀山的失败者，整个人被魔气针刺贯穿、挑在半空之中。
下一瞬，魔气针刺消散，再度恢复了柔软如雾的模样，而樱海人皇子也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