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大中午,塔克拉玛干沙漠那叫一个热,热浪把地平线都给扭曲了。有个叫张狂的人,开着越野车在沙暴里横冲直撞,结果车“哐当”一下熄火了,挡风玻璃被砂砾打得全是裂痕。这时候,能见度几乎为零,昏黄的世界里突然出现一盏血灯笼,就跟凭空冒出来似的。再仔细一瞧,有个木匾,上面写着“蜃楼驿站”,在风沙里吱呀吱呀地晃,门缝里还透出一股陈腐的檀香味。
张狂推门进去,嘿,神奇了,外面的沙暴声一下子就没了。柜台后面有个穿马褂的老者,慢悠悠地抬起眼皮,说:“客满了,就剩‘卯时厢’。”他推过来一本登记簿,那本子黄得跟尸斑似的,上面的墨迹红得跟刚流出来的血一样。张狂签名字的时候,瞥见前页的字迹,本来写着“李三”,随着日光偏移,居然变成了“亡魂七”,这可把他惊得够呛。
张狂进了厢房,挂钟显示是子夜,可窗外的太阳却晒得人火辣辣的。他掏出手机一看,2025年7月16日8:30。他气坏了,冷笑一声,把手机拍到柜台上,说:“日期错了!”掌柜的伸出枯手指,掀开怀表盖,好家伙,那黄铜指针居然逆着跳,来回打转。掌柜的嗓子里发出砂纸摩擦的声音,说:“蜃楼的时间,只流向该去之处。”表盖内侧的铭文还会随着光影浮动,上面写着“怨结卯时,血偿未央”。
到了深夜,走廊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张狂从门缝里一瞧,有个青袍男人飘过去了,后脑勺裂了个碗口大的洞。第二天吃早餐的时候,这人居然坐在角落里喝粥,脖子一转,露出两个空眼眶,说:“掌柜说…卯时前莫出驿。”张狂手里的瓷勺“当啷”一声掉地上了,粥汤也渗成血红色。他猛一掀桌布,那男人和长凳“嗖”地一下就没了,就剩地砖上七点湿痕,排得跟北斗七星似的。
张狂偷偷把柜台的登记簿拿走,跑回房间。泛黄的纸页上,所有入住者的姓名都在七月十五被朱砂划掉了。翻到最后一页,掌柜的字迹突然渗出血来,写着“张戍年,戍卒三十七人,卯时屠于驿东”。这时候,窗外突然传来哭嚎声,风沙在玻璃上拍出人形的凸起,三十七张溃烂的脸在玻璃上挤来挤去,那场面,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驿东的枯井里传来铃铛声。张狂从井里拽出一个锈蚀的戍卒腰牌,那系绳上串的居然是人类的指骨。井壁上刻满了“冤”字,是用指甲抓挠出来的,最新一道旁边还插着掌柜的怀表,表盖内侧嵌着张戍年的褪色照片。铃铛声一响,怀表的玻璃“咔”地一下裂出蜘蛛网一样的纹路。
掌柜的在井边烧纸钱,那火苗幽蓝幽蓝的,跟鬼眼似的。掌柜的说:“光绪二十七年,我给他们指了条死路。商队买通我谎报沙匪路线,三十七条命换百两黄金。”说着,他突然撕开马褂,心口的皮肤上烙着一个焦黑的“戍”字,“他们要我活着赎罪,永世经营这怨灵驿站”。
子时的更鼓响了,驿站开始剧烈地扭曲。青砖变成了营帐,血灯笼变成了戍火,张狂的夹克也变成了破旧的兵服。帐外传来掌柜年轻时候的哀求声:“军爷饶命!商队就在十里外…”张狂低头一看,自己手里居然握着一把卷刃刀。
怀表的指针逆跳到寅时三刻。张狂一脚踹开掌柜的房门,床上就剩一件被蛀空的寿衣。整个驿站回荡起混声嘶吼:“时辰到——!”所有的门窗“轰”地一下全打开了,三十七道青烟冲进天井,凝成一只巨手,抓住了屋顶。瓦片一掉,露出一个森白的穹顶,居然是人骨榫卯拼接起来的。
骨穹顶一崩裂,张狂在镜子里看见张戍年那张染血的脸。无数黑手把他按到柜台前,说:“替我们守到怨散之日!”怀表突然“砰”地一下爆碎了,黄铜齿轮扎进他的掌心。等他再抬头,沙暴已经停了,门外传来引擎声,一个新旅人推门进来,惊呼:“这荒郊还有客栈?”张狂摸了摸登记簿,自己刚写的“张狂”两个字正慢慢褪成“张戍年”。
油灯把新旅客的影子投到土墙上,那影子的脖子上慢慢裂开一个黑洞。张狂递出毛笔,瞥见柜台下暗格里堆满了锈蚀的腰牌。最上面一块刻着“戍三十八”,背面的小字还没干,写着“狂沙不掩罪骨,永驿待君轮回”。这时候,窗外风沙又起来了,血灯笼在暮色中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