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周浊和白怜花就摸出了村子,隐匿身形,在玉月笼罩的乡镇公路上开始了这场跋涉。
周浊的首要目标,是洪阿年提供的七十二处秘密基地。
这些基地都位于人迹罕至的偏僻山区,分布在陆地板块的七十二个特殊点位。
之前周浊在地图上标注出了七十二个点位的坐标,发现它们的排布位置暗合了某种特殊规律,每一个基地的坐标,都和深邃星空中的一颗红巨星对应。
这些基地,似乎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阵法,其中的易理可能和周浊熟悉的地煞阵很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在三神教中,似乎有人隐隐窥探到了术法的隐律,但又没有完全窥探清楚,只是按照自己的偏颇理解,布出了这样一个巨大阵法。
可即便对方的理解有些偏颇,这样的巨阵依然不可小觑,一旦阵法发动,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动荡。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周浊不得不在意。
他之前端掉的那两个秘密窝点,并不在这个大阵之中。
三神教总共有七十四个据点,偏偏他遇到的那两个都没有入阵,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巧合。
还是说,那两个据点,是三神教故意放出风声,故意将他引过去的。
“他们可能是想用这两个据点里的东西把你干掉,但又不想让你接触到三神教的核心布局。”
几个小时前,白怜花在动员会议上如是说。
周浊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又觉得这个推测不太可靠。
当时他也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为什么海底秘境的封墙被打开以后,三神教没有带走里面的圣物?
洪阿年明明知道里面有什么,却没有动手。
是因为三神教无力对抗秘境里的古代祭司,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
还有青云湖底的残破石碑,那么重要的东西,三神教在撤退之前,竟然没有将其一起带走。
周浊总觉得,在这些事情的背后,存在某种他无法参透的逻辑。
一天后,两人靠着接近音速,但不超过音速的隐蔽跋涉,来到了临省的一座小城里,白怜花停下脚步,指着城市远端的连绵山野,对周浊说:“第一处秘密据点,就在那片山区的西北角。”
周浊却摇了摇头:“先不要过去,我打算从最远的据点开始做锚点。”
他现在还是担心,即便自己隐去了身形,秘密据点里的三神教教众还是有可能发现他,所以他决定从最远的据点开始探索,如果行踪真的暴露,离北海比较近的这些据点,可以让仓嘉和特战队火速过去清剿,距离北海太远的,就只能委派当地的分局来处理了。
谁知道那些分局和三神教之间有没有暗通款曲,说不定你让他们去处理三神教的秘密据点,他们反过头来掩护三神教的人撤离,最后抓几个嘴巴严实的小鱼小虾丢到你面前,来一句,我们已经尽力了。
不是自己这边的人,终究不能信任。
两人在短暂休整了十几分钟后,继续朝着陆地板块的边缘跋涉。
三个月。
为了在七十二个秘密据点布置锚点,周浊和白怜花花费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
每隔三天,他们都会传送回石坎村补充一次物资,剩下的时间则全部都是在路上度过的,而其中的大部分路程,都集中在茫茫无际的沙漠地带。
陆地中心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沙漠,连接天际的沙海中,一簇簇古代建筑屹立其中,不知道是因为长期风化还是别的原因,其中不少建筑物在周浊看来十分陌生。
不管是在北海大学的藏书室里,还是异事局的历史文献里,周浊从未见过那样的建筑风格。
上一次越过沙漠的时候,他坐在飞机上向下俯视,却没发现这些建筑存在这么大问题。
借着一次回石坎村补充物资的机会,周浊往自己的背包里装了一个枪式摄像机,再回沙漠的时候,将自己看到的古建筑都拍摄了下来。
三个月,周浊探遍了三神教的七十二处秘密基地,这些基地都设立在丛林,或者人迹罕至的偏僻荒村里,偏偏没有设立在辽阔的沙漠中。
按说,陆地板块中心区域的这片沙漠,平时根本没有人会进去,而且沙漠之中多有沙暴,大部分时候难以辨别方向,就算异事局怀疑他们将据点设在里面,派人进去寻觅,也很难找到他们。
可他们偏偏就是舍弃了沙漠,将所有据点设立在了人类聚居区附近。
这一路下来,周浊和白怜花足够小心,据点里的教众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在这之后,两人又花了一些时间,找出了护法和信使所在的位置。
三人生活的地方离得很远,可三个地方却都在同一个时区内,这似乎也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是出于某种特殊的布置。
“我已经在七十二个秘密基地分别做了锚点,记住,动手一定要快,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所有的据点全部围住。”
石坎村外,周浊将一批传送装置分发下去,一边对大家说道:
“罡炁弹一定要带足,每个人都要穿罡衣,如果敌人过于难缠,不要硬来,先牵制住他们,等仓嘉前辈和阿尔娜过去支援。”
昨天晚上,周浊以托梦的方式,让在场的所有人在梦境中去往了那七十二个秘密基地,体会过那里的风,那里的味道,脚下土壤的硬度,听到过草木在风中摆动发出的簌簌碎响。
利用这种方式,可以绕开传送装置的特定规则,哪怕是这些人并没有真的去过那些地方,也一样可以传送过去。
他将最后一个传送装置递给仓嘉,而后看着站在村外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气。
如今特战队已经和异人混编在了一起,整支队伍采用三三制,每一个三人小队由两个七阶以上的异人和一个特战员组成。
这是目前来说最合理的编队方案,是可以将异人和特战员的作战能力最大化的唯一办法。
但眼下这支队伍最大的问题,是异人和特战员之间相互不信任,他们还需要实战的打磨。
这支队伍能不能经受住考验,就看此役了。
周浊将胸口的空气缓缓吐了出来,对着在场的领队们说道:“开始行动吧。”
语毕,他拉上白怜花,攥一道天雷,催动了手中的传送盘。
两人的身影从村外的土岗上消失,转眼间来到了位于陆地板块西部的一个老式棚户区里。
三神教的信使,张群,就住在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旧平房和棚屋混杂在一起的沿河聚居区,里面的道路混杂交错,环境十分复杂。
曾经住在这里的人大多已经迁走,搬进了市郊区的一处安置小区里,算上张群,偌大棚户区里如今只剩下六七户人家。
周浊怀疑,这些人很可能都是三神教的眼线,但上次过来探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些人有什么异常。
张群就住在棚户区最深处的一间平房里,他是夜光骑士,到了深夜才会出去接单,此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距离他离开这里,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周浊和白怜花隐去身形,顺着棚户区里的杂乱小道一路摸行,小心翼翼贴到了张群家的院子外面,周浊朝白怜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打开信号干扰器,以防张群给外面传递消息,而后便猛地一个纵身,快速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朝屋子摸去。
夕阳的光线从院墙上照进来,将地面和屋门都照成了昏沉的橘黄色,院子里响着嘈杂的虫鸣,周浊来到屋前,从墙壁上的窗户里看到了张群的身影。
客厅里的电视开着,上面正在播放当下最流行的一部恋爱剧,张群翘着二郎腿躺在沙发上,手边的茶几上摆着几碟小菜,和一个几乎被喝空的啤酒瓶。
随着电视上不断闪动的画面,张群脸上时不时露出姨母般的笑容,偶尔抓一两颗花生扔进嘴里,咀嚼两下,一脸满足。
这看上去就是一个无比普通的年轻人,甚至在对方身上,周浊也感应不到特殊的邪炁,以至于他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小心了。
张群拿过酒瓶,将最后一口酒给自己灌了下去,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有些玩味地说道:“一直这样不也挺好的么,干嘛非要回到那个鸟不拉屎的年代,没有电视,没有手机,连特么酒都是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