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谢惟似乎同谢明慎之间重归于好,父子俩没了隔阂猜忌。
但也只是表面如此罢了。
哪怕谢惟主动问起,谢明慎也并未说出他和西迟人在做交易的事情,只道那西迟人找他,是想求他通过谢玖,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能免些关税。
为此,自然是许诺了金银珠宝等好处,但谢明慎表示自己分毫未取,也更不会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做出对大靖不利的事。
不仅如此,他还假模假样的,让谢惟千万注意,别被西迟人给盯上了,也想从谢惟这里使劲儿。
谢惟当然都应下。
等离开后,才紧紧皱起了眉头。
“还是打草惊蛇了。”
“那眼下怎么办?”小厮松青跟在旁边,“老爷若有了提防,恐怕就更不好抓到证据了。”
谢惟自然也明白这其中道理,略略思索一番后,忽而心中有了主意。
“先回去吧,我自有安排。”
宫中。
谢玖正仔细听着晴芳说起先前让他们查的事情。
“老爷下手狠辣,追查下去,几乎都是斩草除根了,哪怕当初答应了,要保其家人性命的,也都食言,奴婢安排下去的人,追查许久,仅仅找到两户还活着的。”
听着这话,谢玖的眉头不由微微蹙起。
她知道谢明慎是个心狠的,但不曾想在信誉上也是如此出尔反尔,这要是被追随他人知晓了,怕是不知道多少人会寒心。
当然,就谢明慎这个斩草除根的速度,怕是也不会有几个人晓得。
“都是谁家的,可提供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谢玖问。
晴芳继续,“提刑按察司副使潘邦明的妻女,和五军都督府北军指挥使武绍的幼孙及其府上多年的老管家。”
顿了顿,面露难色。
“如今这些人已经被严密保护起来了,他们对谢家的防备格外深,所以查案的人迫不得已,自称是魏大人魏章要查谢家,他们这才松口,但吐露的要紧信息并不多。”
“这潘大人的妻女知晓的内情少,只道是当初潘大人送她们一家老小离京,说是要他们去避祸,给了她们一本账目,说是让她们保管好,可惜她们离京不久便遭遇追杀,那本账目被潘夫人藏在了某处,她们不肯透露地址,要求面见皇上或是魏章,才肯说。”
谢玖听着,倒是没觉得很意外。
任谁被害的家破人亡了,还会那么轻易相信外人呢。
“那武绍的家人呢,就只剩一个幼孙了?老管家可知道什么?”
“这武家同潘家不一样,是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出卖了,皇上原本赦免了他们家十五岁以下的男丁和女眷,但后来遭人追杀,若非老管家拼命保下十岁的小公子,这武家就绝后了,老管家常年跟随武大人身边,替武家办了不少事,晓得的内情颇多,但他嘴更严,要求必须入宫面圣后,才肯说。”
晴芳如实回答。
春容在旁听罢了,便是接过话茬,“也不怪他们谨慎,这入宫面圣倒也不难,只是还需娘娘筹划安排呐。”
说着,两个丫鬟都看向了谢玖。
面对她们投来的目光,谢玖敛了敛眸子,轻声道。
“而今不是好时机,这些人虽能作证,可到底口说无凭,现下最要紧的证据便是那潘家的账本,得想法子得到地址,先拿来看过再说。”
人心隔肚皮,谢玖对他们也不能完全信任。
总得自己确认无误了,才好捅到赵行谨面前去,否则要是出了纰漏,白折腾一场,也是无用功。
语罢,招手让春容上前来。
低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后者听罢,立即就快步出去了。
“娘娘这是?”晴芳不解。
谢玖笑了笑,“让她去做场戏,好歹先把潘家的账本拿到手。”
晴芳略略颔首,随即抿了抿唇,低声道,“娘娘,自打那日您主动去了承明殿后,皇上可有几日没来看您了,这莫非是上回叫皇上不高兴了?”
“不打紧。”谢玖垂眸,“原本我与皇上之间就没什么儿女情,只要我能给出他想要的东西,这恩宠自然也就回来了,对了,这回定州之行,可论功行赏没?”
这一问,晴芳便晓得她是想了解关于那杜家小将军杜谦的事儿。
便道,“说来也是奇怪呢,先前大军回朝的时候,奴婢就打听过了,说是杜小将军作战英勇,将那海盗的二当家斩于马下,还抓了好几个背后资助海盗的异邦人,按理是要赏的,但至今还未听得消息呢。”
话音落,谢玖的面上便阴沉了几分。
手指把玩着珠串,美眸中冷光熠熠。
“而今还未得消息,怕是这功劳,已经算到旁人头上了。”
“啊?”晴芳瞪大眼睛,“怎可这样,那如今要怎么办呢,娘娘可是特意安排了杜小将军前去的!”
冒领功劳,这在军中不算稀奇事。
有些个高门子弟去军中就是为了镀金的,怎好叫他们真的冲锋陷阵呢,那这时候,一些个没背景的人,搏下的功劳,就会被悄悄挪到他人头上了。
你想闹,也没有门路,亦或者,被拿钱财与其他好处按了下来。
“既然晓得杜谦立了什么功,那就去查一查,这功劳都记到了谁的头上。”谢玖沉声吩咐。
晴芳应声,不敢耽搁,立即去办了。
而与此同时,宫外的谢惟也没闲着。
他以谢明慎的名义,暗中请了西迟上官翊出来商谈关税之事,随后又让妻子范氏帮忙,范氏有位堂伯,早年间求学时,同魏章有过几分交情,范氏寻了个由头,请这位堂伯将魏章约了出来,也去了同一家酒楼。
当然了,这还不够。
如今府中新任管家又是谢明慎的心腹,谢惟故意说,孩子要吃那家酒楼对面,点心铺的东西,支了管家出去采买,这样一来,这新管家便就恰好撞见了上官翊还有魏章,一前一后,进了酒楼,且还在里头待了许久,又分头离开。
于是回府后,便立即将此事禀报了谢明慎。
“等等,你是说,魏章去见了西迟人?”
“对,是叫上官翊的那个,老爷平日里见的都是赵载言赵大人,今儿奴才出去给小小姐和小公子买点心,正好撞见,便派人盯着了,他们进出酒楼的时间差不多,那上官翊还是避着人,从小门走的,定有蹊跷!”管家很笃定。
谢明慎听罢,脸色便慢慢阴沉了下去,最后一言不发的坐在了书案后,眉头紧锁。
而与此同时,会同馆内,上官翊回来后,便是大发雷霆。
说谢明慎架子这么大,让他空等了半个多时辰不说,最后人还没来,就这样把他又打发走了,实在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