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军师了。”陈莲本身不想接的,但她更怕段景把这个方帕子给姜白用,愣是硬着头皮接了过来。
段景指节修长的手指正搭在青瓷茶壶上,茶水倾泻而下时,雾气氤氲间仿佛裹着若有若无的试探:“姜白,我记得你向来偏爱味道清甜的,今日这里的新茶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姜白接过啜饮了一口。
但是他们俩都不知道这一幕在陈莲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段景秀主权。段景好心好意给陈莲簪头发,推荐糕点,也成了收买人心。
段景想着是姜白的妹妹,他多照顾着些没有错,但哪里知道自己的很多行为,在陈莲眼里就是对她的警告。
陈莲攥着那方帕子,指尖几乎要掐进丝线里。这个该死的段景,怎么哪里都能遇上他?
段景还浑然不知的为姜白和陈莲斟茶,衣袖下滑露出了整只漂亮的手,之前的手上戴着一枚红玉做的戒指,显得手如玉管,格外修长好看。
姜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道视线像是扎在了陈莲心里。
“听说城南开了新的成衣铺子,不知道姜白你和陈莲有没有兴趣等会去看看。”段景试图预约起之后的行程。
“不必了,我更习惯买了布料拿回家做衣服。”陈莲现在只想隔开他俩。
眼看姜白要说话,陈莲伸手去取桌子上点心的胳膊往下压了压,只听“哐啷”一声,陈莲手边那段景给姜白倒的茶水,被陈莲的衣袖带倒了地上。
甚至有一部分飞溅到段景戴着红玉戒指的手上,段景被那冒着热气的茶水烫的嘶了一声。
姜白正要上前关心,突然听到身后陈莲小小的惊呼声。
姜白收回看向段景手指望过来,扭头看向陈莲,陈莲这时已经起身,深褐茶渍在她素白裙裾上泅开,神情惊慌无比的看向姜白。
“小白姐姐。”陈莲喃喃出声。
“没有烫着吧。”姜白看着陈莲这一身的狼狈,从袖间取出手帕来给她擦拭。
陈莲站起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真是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她说着,眼睛却盯着姜白,她就知道姜白一定会过来帮忙。
段景拍了拍自己被烫到的那只手:“没事没事,我去叫小二来收拾。你看看她有没有烫着。”他转身去找人,红玉戒指在阳光下闪着的微光刺的陈莲眯起了眼睛。
“还好现在衣服不太薄没烫着。”姜白检查了一下发现没有受伤,这才放心下来。
“小白姐姐,对不起我把水杯打翻了。”陈莲有些委屈又有一些难过的说道。
“只是不小心而已没关系的。”姜白安慰。
“军师不会生我气吧?我刚才好像把他的手烫着了。”陈莲故作无辜。
“军师不会那么小气的,你放心。”姜白说。
“那我就放心了。”陈莲意有所指。放心?放什么心?姜白没想明白,段景已经带着小二回来了。
三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地变了,小二麻利地收拾着碎片和茶渍退了出去,赔着笑退了出去。三人再次落座。
“军师抱歉,我不小心把茶杯打翻了。”陈莲委委屈屈的给段景道歉。
“不用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陈莲姑娘你没烫着就好。”段景还以为小姑娘害怕,开口安慰,还宽慰似的倒了杯新茶推过去。
“可你的手都红了。”陈莲继续发力。
段景低头一瞧,指尖确实泛着红,但远不到要大惊小怪的地步。他刚要开口,陈莲却先插了话:“哎,要不我去买点药膏?工作给军师的赔礼了。“
“用不着。“段景笑着摇头,“这点红印子,喝口茶的功夫就消了。“
陈莲看着段景的手背轻咬下唇,表情看起来很是愧疚:“小白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军师人和善脾气好你不用想太多。”姜白说,她还以为陈莲是把人家烫着之后愧疚,在这里连声安慰。
也想不通今天段景为什么这么为难一个小姑娘。
“真不用。”段景总觉得姜白看自己的眼神中带有几分谴责。
为了转移质量人的注意力,段景提议:“要不等会儿咱们改去布庄?陈莲不是喜欢自己裁衣吗?正好从那里挑些喜欢的布匹,这马上快入夏了可以做些衣服。”
“好啊。”姜白答应下来。
陈莲也同意,这次她没再反对,段景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自己再拒绝,那就显得不合适了。
三人结账离开茶馆,走在街上。段景自然地走在姜白身侧,时不时指着路边的新鲜事物,两人几句话就拐到平城的公务上,陈莲根本插不上话。她刻意落后半步,目光阴沉地盯着段景的背影。
“姜白,你看那个风筝多漂亮!”段景指着一个摊位上色彩斑斓的蝴蝶风筝给姜白看。
他记得在彭城四五月的时候,有很多世家小姐都爱去城郊放风筝。要是姜白喜欢他就能邀请姜白一起去城郊放风筝了。
姜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笑着点头:“确实精致。”
陈莲突然插话:“小白姐姐不喜欢放风筝的,她更喜欢读书。”她哪里不知道段景打算,以防万一姜白真的答应下来,她一定要打岔打开。
姜白惊讶地看了陈莲一眼,这话其实是当年姜白为了拒绝带同一巷子的弟弟妹妹出去玩时找过的借口,现在被提起来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你还记得啊。”
“当然,”陈莲微笑,“姐姐的事我都记得。”
段景眨了眨眼,似乎没察觉到话里的火药味,还以为陈莲是来助攻他告诉姜白的一些喜好:“那姜白喜欢读什么书?”
陈莲侃侃而谈,在向段景展示她有多了解姜白。哪知道段景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个地方,反而在脑中努力记下所有姜白的爱好。
这完全多亏了段琦,段景早就从段琦那里知道当初他和陈莲在门外是怎么交流的了。所以现在误以为陈莲是在帮他,恨不得当场结拜为异姓兄妹,只要他能抱得美人归。
“你真的好了解姜白啊。”段景感慨,心里不住感激着陈莲。
“那是当然,我们可是从小到大的。”陈莲把“从小到大”念的很重,势必要让段景知道他们之间的情分。
“小莲记性真好。”姜白夸赞。
“是啊。”段景也附和。
陈莲总觉得这两人一副夸自家孩子厉害的表情说不出的不正常,“你们不是说要去布庄吗?前面好像就有一家。”
布庄里,各色布料整齐地码放在架子上,从棉麻到丝绸应有尽有。段景一进门就被一匹水红色云纹绸吸引,手指轻轻抚过光滑的布面。
“这颜色真衬你。“姜白看着段景摸着布料的手由衷地说。
段景皮肤极其的白,是那种粉白色,姜白觉得段景穿这种饱和度低的颜色肯定好看。
“那我哪一匹?”段景本身想说把这匹布送给姜白做衣服的,倒是没想到姜白会说这匹布的颜色适合他。
不过既然姜白都说了这颜色衬他,那么他就做上一件专门穿给姜白看,势必要从色相上拿下她!
陈莲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突然走向另一匹月白色的素缎:“小白姐姐,你看这个怎么样?我记得你说过喜欢素净的颜色。”
姜白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总觉得这个颜色论年纪上不太适合陈莲:“你看看那匹豆绿色如何?”
段景放下手中的布料,走向陈莲,也觉得这个颜色小姑娘穿有些太老成了:“你喜欢这个?我觉得太素了,不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你这个年纪适合穿嫩一些的颜色。”
“我喜欢什么,还是让小白姐姐来选一下吧。”陈莲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姜白被夹在两人中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布庄老板看着眼前这一幕觉得既新奇又熟悉,他一拍大腿终于想起来,前两天刚有一个公子带着俩小姐来看布料,就跟眼前这一幕差不多。
那公子最后被俩姑娘撒娇着拉扯得布料都多买了好几匹,那脸上的表情痛苦又爽快,掏钱的动作不要太利索。
不过跟前两天不一样的地方是,人家是二女争一男,这里是一男一女争一女。还有别说这位公子长得真挺好看的有能力跟人家小姑娘一较高下!
“三位慢慢挑,”老板吐掉瓜子壳,笑眯眯地说,希望这俩人拉扯的时间更长一些,这样他就能从中间那位姑娘手中掏出更多的银子了,“新到的安城绉纱,做夏装正合适。”
姜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看看绉纱。”
姜白快步走向老板指的那排货架,把两人甩在后面,她总觉得这个氛围怪怪的,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陈莲不急不慢地跟上去,路过段景时轻声说:“小白姐姐喜欢什么颜色我就穿什么颜色。”
段景没搭腔,认真的观察着姜白和陈莲的互动。
从背后看着姜白和陈莲两人,他悟出了一个道理。
姜白竟然吃人撒娇装可怜那套!
就拿在茶楼那一幕来说,姜白没有觉得他硬撑着很坚强,反而安慰起看起来柔弱无助的陈莲。
现在在布庄更是,陈莲说话娇娇柔柔的,姜白基本上不会拒绝。
那么他也可以用这一招搞定姜白!
不愧是被段琦夸赞过的陈莲啊,今天算是彻底给他打完样,让知道该如何追姜白。
追求这一事果真还是需要找一个姑娘来问问,自己这些老爷们儿想的那些招数还是有些问题啊。
“要不然豆绿色和那月白色的都拿一匹吧。”段景上前,准备把这两匹布当做谢礼。
“不用,小白姐姐喜欢什么我穿什么好了。”陈莲看着段景一副慷慨大气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那件豆绿色的那一匹,再加上这匹绉纱。”姜白说,正打算付钱被段景抢先一步。
“我来吧,再把那匹月白色的拿上。”段景说,“我觉得这个颜色你穿上肯定很好看。”
陈莲盯着段景,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忍耐什么。她在这边都折腾了这么半天为什么没有半点反应?
不,不应该说没有半点反应,应该说他的反应出乎她的预料,那眼神不像是被打扰到的不甘或者失望,反而眼中透露出欣慰和恍然大悟来。
“那个,还是我来吧。”姜白不好意思让段景付账。
“今天是我邀请你们出来的,哪有让你们掏钱的道理?”段景说,顺便找了一个最好看的角度,给姜白展示自己那张脸。
姜白果真有些出神,自从上次差点出了意外后,姜白的目光就时不时落在段景身上。
再加上段景的刻意引诱,姜白十次有七次能看着迷。
“那真是谢谢军师了,”陈莲皮笑肉不笑地站在他们俩中间。
“不客气。”段景笑着看她。
“我们还有一些其他东西需要买,就先告辞了。”陈莲说完,拉着姜白就走。
跟姜白二人告别,段景回头手指放在那匹雪白色的布上轻轻抚摸,神色格外的温柔。
布庄的掌柜凑过来低声询问,“这位公子这些布要吗?”
“当然,把这些都包起来吧。”
老板麻利地打包,嘴里还念叨着:“公子,你肯定到时候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那就借老板吉言了。”段景笑道。
跟姜白又在外面转了两圈,陈莲就带着姜白回府了。
陈莲坐在书桌前不停的复盘,她就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既没有在姜白面前上成眼药,也没有让段景恼羞成怒。
“这段景不愧为军师。”陈莲说着,掏出纸笔开始计划,段景这人比想象中的厉害,她一定要好好计划一下。
这边抱着一批水红色布料的段景,开开心心的回到了侯府。
“二哥,你这抱的是…”段琦正准备伸手摸一下这个布料,他的手就被人打开。
“脏手别摸我布料。”段景我都看清楚了段琦那手指甲里可还有泥呢。
“二哥!”段琦摸着自己背打疼的手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段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