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历3771年12月17日申时
稷下
马车一路疾驰,出了稷下的结界,路便曲折了,树也密了。
夜无寒凝视着眼前阖眼打坐调息的陈林,眸底藏着无尽深思:
“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接触这等重要的势力。未曾想,终究是引起了蝴蝶效应。
依稀记得,二郎神此刻应当处于十方天枢爆炸后的乱流之中,而如今却就这般现在我的面前。
不仅如此,很多的东西似乎在我的时间线上发生了偏离,是因为我所在的朝代曾经在游戏背景中并没有被记载吗?
罢了,未知的世界才更具备生活的价值。
倒是陈兄,我曾经只知他强,却未曾想这般强,能与这般人物对抗且不落下风,陈兄,在你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未知?”
他拿出自己的随身笔记,翻开最新的一页,盯着上面还未干的墨迹:“夫子倒是守了信。”
他的目光眺向车窗外飞驰的景色。
“云梦泽吗?嗯……还是先把年过了吧。”
……
长安
酉时
长安城外,暮色已漫过朱雀大街的檐角。
时麟丸指尖在右手腕的召唤环上轻按,微光闪过。
方才还裹在身上的红色卫衣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石青色圆领袍,领口绣着暗纹流云,头上还多了顶乌纱幞头,虽衬得他面容更显青涩,倒也有了几分初唐士人的模样。
“早说过入长安要守规矩,你偏图省事。”脑海里的芯片传来文彰博士无奈的声音,“卫兵眼尖,再穿那奇装异服,当场就得被当成细作扣下。”
时麟丸吐了吐舌头,心里回道:“知道啦博士,这不换好了嘛,你看我像不像长安本地的公子哥?”
文彰博士没接他的话茬,只道:“入城后找夜王府,孙天侯大概率在府中。地图存在你召唤环的储存格里,别再丢了。”
“放心!”时麟丸拍了拍胸脯,跟着前面的队伍往城门挪去。
城门口的卫兵身着明光铠,手按腰间横刀,目光扫过每一个入城者,透着股肃杀之气。
轮到时麟丸时,卫兵往前一步,沉声道:“文书。”
时麟丸心里咯噔一下,虽知文彰博士伪造的文书没问题,可真对上卫兵的眼神,还是有些发慌。
他指尖在召唤环上一抹,一张叠得整齐的麻纸便出现在手中,递了过去。
卫兵展开文书,目光落在上面的印鉴上——那是长安城西市商会的印,边角磨损自然,字迹也是模仿的唐人笔法,看不出半分破绽。
“为何来长安?”卫兵又问。
“寻亲。”时麟丸照着文彰博士教的话说,“我远房表哥在长安做事,特来投奔。”
卫兵又打量了他几眼,见他衣着整齐,言语虽有些紧张却不慌乱,便将文书还了回去:“进去吧,夜里别在街头闲逛。”
“多谢官爷!”时麟丸松了口气,快步走进了长安城。
刚进城,眼前的景象就让他看直了眼——青石板路铺得平整,两侧的店铺鳞次栉比,酒肆里传来店小二的吆喝声,绸缎庄的伙计正给客人展示新到的蜀锦,还有孩童提着灯笼在街头追逐,笑声清脆。
“这就是长安啊……比博士给的资料里还热闹。”时麟丸心里感叹,正想调出召唤环里的地图,手往口袋里一摸,却摸了个空。
他愣了愣,又翻遍了身上的衣袋,脸色渐渐变了。
“博士……”他试探着在心里喊了一声。
“怎么了?”文彰博士的声音很快传来。
时麟丸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不小心把地图搞丢了。就是你打印出来给我的那张纸质地图,可能刚才进城的时候掉在路上了。”
脑海里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文彰博士带着无奈的声音:“时麟丸,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重要的东西要收好!召唤环里有电子地图,你调出来看啊!”
“啊?还有电子地图?”时麟丸眼睛一亮,连忙操作召唤环,可屏幕刚亮了一下,就因为信号干扰暗了下去,“不行啊博士,这里好像有磁场干扰,电子地图用不了。”
文彰博士叹了口气:“那你就去问路人,夜王府在长安很有名,应该有人知道。”
“好嘞!”时麟丸干劲十足,转身就朝着不远处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走去。
那货郎挑着两筐橘子,正歇在路边擦汗。时麟丸凑过去,笑着问道:“大叔,请问你知道夜王府在哪里吗?”
货郎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皱着眉道:“夜王府?你连夜王府都不知道?”
时麟丸点头:“是啊,我刚到长安,不太熟悉路。”
货郎嗤笑一声:“看你穿着倒像个体面人,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夜王夜卫国可是当今圣上跟前的红人,夜王府就在城东的永宁坊,你往那边走就能看到。不过我劝你别去瞎凑热闹,夜王府可不是谁都能靠近的。”
说完,货郎也不等他道谢,挑起担子就走了,嘴里还嘟囔着:“这年头还有不知道夜王府的,怕不是从山里来的吧。”
时麟丸没在意他的嘟囔,记着“永宁坊”三个字,又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看到一个卖花的姑娘,手里提着一篮腊梅,花瓣上还沾着水珠。
时麟丸连忙跑过去,问道:“姑娘,请问永宁坊怎么走啊?我要去夜王府。”
姑娘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上下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警惕:“你找夜王府做什么?”
“我找我朋友,他在夜王府里。”时麟丸老实回答。
姑娘却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说完,提着花篮快步走了,还时不时回头看他,像是怕他跟过来。
时麟丸摸了摸鼻子,有些纳闷:“怎么都不愿意说啊?”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看到街边有个酒馆,门口的酒保正招呼客人。时麟丸走过去,问道:“酒保大哥,请问永宁坊的夜王府怎么走?”
酒保正忙着擦杯子,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小子,莫不是故意来消遣我?长安城里,三岁小孩都知道夜王府在永宁坊,你还来问?怕不是个疯子吧?”
周围几个喝酒的客人也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笑意,还有人打趣道:“怕不是从外地来的傻子,连夜王都不知道。”
时麟丸的脸一下子红了,又气又急,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转身跑开。
他又问了几个路人,要么被不耐烦地赶走,要么被当成疯子躲开,还有个卖字画的老先生,看他可怜,指了个大致方向,却也没说具体怎么走。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街边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时麟丸有些泄气地靠在一棵老槐树下。
“博士,他们都把我当疯子,没人愿意好好跟我说路。”他心里委屈地说。
文彰博士的声音软了些:“别急,再找个人问问,注意态度,别太冒失。”
时麟丸点点头,正想再往前走,就看到不远处有一群家丁,正围着几个商贩清点货物。
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色短打的男子,身材不算结实,脸上带着几分儒生气,正是张阿三。
他身边的家丁们有的扛着半扇猪肘,有的挑着两筐鲜鱼,还有人抱着一袋子红枣、核桃之类的干果,连拉货的板车上都堆满了蔬菜,绿油油的菠菜、白嫩嫩的萝卜,还有好几只活鸡被绑在车架上,咯咯地叫着。
“李掌柜,这羊肉的斤两可不能少,我们王爷府里今晚要宴客,要是不够了,耽误了事儿,你可担待不起。”张阿三正跟一个卖羊肉的商贩对账,声音洪亮。
商贩连忙点头:“张管事放心,绝对足斤足两,少一两我赔十斤。”
时麟丸眼前一亮,连忙跑过去,对着张阿三抱了抱拳:“这位大哥,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夜王府在哪里吗?”
张阿三正忙着清点货物,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这少年穿着石青色圆领袍,看着倒像是个体面人,可眼神里带着几分急切,又有些茫然,不像是长安本地的公子哥。
“你找夜王府做什么?”张阿三放下手里的账本,语气谨慎地问。
时麟丸刚想回答,脑海里传来文彰博士的声音:“别说是来查探情报的,就说找孙天侯,说是他的兄弟,见过面。”
“我找孙天侯孙兄,”时麟丸连忙说道,“我跟他认识,之前在断云渡见过,算是打过交道,听说他在夜王府,就来拜访他。”
张阿三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孙天侯是王爷的兄弟,身份尊贵,寻常人哪里能随便见到?这少年看着面生,又说在断云渡见过,断云渡不是……
“你叫什么名字?跟孙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张阿三又问,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
“我叫时麟丸,”时麟丸老实回答,“之前在断云渡,我跟孙兄还有狮驼王兄一起打过仗,就是对抗……对抗那些坏人的时候,我们并肩作战过。”
他没敢提极夜教,也没提时空秩序队,只含糊地说“对抗坏人”。
张阿三皱着眉,断云渡的大战的详情他并不清楚。
“你说你跟孙公子认识,可有凭证?”张阿三问道。
时麟丸愣了一下,他跟孙天侯就见过一面,哪里有什么凭证?
“我没有凭证,”他有些急了,“但只要你让我见到孙兄,他肯定能认出我!我还记得他当时用的金箍棒,能变大变小,可厉害着呢!还有狮驼王兄,他的须弥掌能拍碎岩石,这些我都记得!”
张阿三见他说得具体,不像是编造的,心里的警惕少了几分。
他只是夜王府的一个管事,负责采买食材,这种涉及王爷兄弟的事,他做不了主。
“罢了,”张阿三叹了口气,“我带你去夜王府,能不能见到孙公子,还要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你跟我来。”
“多谢大哥!”时麟丸喜出望外,连忙跟上张阿三的脚步。
跟着张阿三和家丁们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永宁坊。
远远地,就看到一座气派的府邸,朱红的大门高达丈许,门上镶着铜环,刻着饕餮纹,门前立着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夜王府”三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是当今书法大家褚遂良的手笔。
“这就是夜王府?”时麟丸忍不住感叹,心里暗道:“比博士给的图片还气派。”
张阿三带着他走到门口,对守门的护卫说道:“这少年说认识孙公子,要见他,我带他来的。”
护卫上下打量了时麟丸一番,对着里面喊了一声:“去通报孙公子,说有个叫时麟丸的少年找他。”
没过多久,一个家丁跑了出来,对着时麟丸说道:“孙公子让你进去,跟我来。”
时麟丸跟着家丁走进夜王府,穿过前院,院子里种着几株红梅,正含苞待放,青砖铺就的地面干净整洁,廊下挂着的铜铃被风一吹,叮当作响。
时麟丸跟着家丁穿过月洞门,一眼就看见庭院里的三人。
孙天侯翘着腿坐在石凳上,手里转着个苹果,金珀色的瞳仁扫过来时,带着股没遮没拦的锐气。
狮驼王坐在旁边,刚复活不久的身躯还带着几分未散的幽冥气,眉头皱得死紧,看时麟丸的眼神像在盯潜在的麻烦。
朱成罡倒是没立刻开口,只是摸着肚子嘿嘿笑,可那笑容里也没多少善意,更像在看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就是时麟丸?”孙天侯先开了口,手指一弹,苹果在手里转得更快,“断云渡那回,我可还记得清楚呢。”
时麟丸脸上的笑容一僵,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提这茬,只能硬着头皮道:“孙兄说笑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只是……”
“只是没打过,对吧?”孙天侯打断他,语气里带着点顽劣的调侃,“也是,你那召唤环看着花哨,真打起来,还不如我一棒来得实在。”
狮驼王跟着哼了一声,声音沉得像敲闷鼓:“找我贤弟做什么?别绕圈子,我们没工夫跟你耗。”
朱成罡也凑过来,挠了挠头却没带笑意:“就是,你这小子看着怪怪的,不是细作吧?”
时麟丸心里一紧,赶紧在脑海里喊文彰博士:“博士,他们怎么这么冲?”
“别慌,提断云渡的合作,先把关系稳住。”文彰博士的声音透着冷静。
时麟丸深吸一口气,强扯出笑容:“狮驼王兄误会了,我不是细作。上次断云渡大战,我跟你们一起对抗敌人,也算并肩作战过,这次来是想跟你们聊聊战况,顺便……”
“顺便拉我们入你的组织?”孙天侯没等他说完就戳破了,把苹果往石桌上一放,站起身来,“你以为我们傻?从你进门开始,眼睛就没停过,一会儿看柱子,一会儿看廊下的灯笼,不是想打探啥,是啥?”
时麟丸被说中心事,脸瞬间红了,却还嘴硬:“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夜王府气派,多看几眼而已。而且我所在的组织是真的厉害,以守护世界为己任,你们加入后,肯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守护世界?”孙天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你知道‘世界’多大吗?知道长安城外,多少人连饭都吃不饱吗?上次断云渡,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守护世界?”
狮驼王跟着点头,语气更沉:“我们极夜教护的是身边人,护的是长安百姓。上次我死的时候,还是贤弟帮的我——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比你那所谓的‘世界’靠谱多了。”
原是孙天侯早已将复活的真相告知给了狮驼王。
朱成罡也帮腔,摸着肚子道:“就是!你那组织能给俺们炖酱肘子不?大哥府里的酱肘子,一口下去全是肉,比你那‘伟大目标’香多了!”
时麟丸急得脸通红,大声反驳:“你们怎么只看眼前?守护世界就是要从大处着眼!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能消灭所有坏人,到时候大家都有饭吃,都能过上好日子!”
“消灭所有坏人?”孙天侯挑眉,往前走了两步,凑到时麟丸面前,眼神里的锐气更盛,“你知道极夜教要对付的是谁吗?那些人手上沾的血,比你见过的人都多。你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过,还敢说‘消灭所有坏人’?”
紫蛛儿就是这时候过来的。
她刚梳好头,听到院子里的吵声,踩着襦裙的裙摆过来,手里还拿着把木梳,见时麟丸跟几人争执,直接开口道:“你连自己组织的名字都不敢说,连自己是谁都藏着掖着,凭啥让我们信你?”
时麟丸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咬着牙道:“我们组织的名字不能随便说,等你们加入了自然会知道!文彰博士是我们的首领,很厉害的!”
“厉害?”孙天侯嗤笑,“再厉害,能比得上我大哥吗?能比陈兄弟的剑厉害?”
“陈兄弟?”时麟丸愣了愣。
孙天侯顿了顿,眼神突然沉下来,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你连自己都护不住,还想护别人?”
时麟丸被说得浑身发抖,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会变强的!总有一天,我能保护所有人!”
“等你真变强了再说吧。”孙天侯往后退了两步,重新坐回石凳上,拿起苹果继续转,“我们是不会加入你的组织的,你还是赶紧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狮驼王也道:“我们只认夜小哥,只认极夜教——别的组织,再好也跟我们没关系。”
朱成罡也挥挥手:“快走快走,一会儿厨房该炖肘子了,别耽误俺吃晚饭。”
时麟丸看着几人,心里又委屈又不甘,正想再说什么,脑海里突然传来文彰博士的声音:“时麟丸,撤退。我们已经收集到足够的情报,再待下去没意义。”
时麟丸咬了咬唇,狠狠瞪了孙天侯一眼,转身就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回头喊道:“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们看,守护世界不是空话!”
孙天侯抬起头,对着他的背影喊:“好啊,等你能打赢一只野狗再说!”
朱成罡也跟着喊:“记得多吃点饭,别到时候没力气证明!”
时麟丸气得浑身发抖,快步跑出了夜王府。
庭院里静了下来。
紫蛛儿看着时麟丸的背影,皱眉道:“这小子看着傻,倒是挺执着。”
孙天侯把玩着手里的苹果,语气轻了些:“执着是执着,就是太天真。不知道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
狮驼王点头:“我们经历的,他没经历过,自然不懂。”
“侯哥,你今天怎么对一个小屁孩儿这么冲?哈哈!俺老朱也是耍了一把!”
“他可不是个普通的小屁孩。还挺能打。”孙天侯咬了一口苹果,“只是这事儿后面还得跟大哥说一下,总觉得他这背后的势力不简单,竟然能查到我们的身份。”
“嗯,我也觉得蹊跷。”狮驼王点点头,“到底是谁能把夜王府跟极夜教联想到一起的?他们背后的那位首领,怕是不简单。”
“哎,也不知道大哥啥时候回来。”朱成罡摸了摸肚子,突然笑道:“不说他了,俺们去厨房看看肘子炖好了没?”
孙天侯白了他一眼,却还是站起身:“走,看看去。”
几人说说笑笑往厨房走,庭院里的灯笼晃着暖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没人注意到,墙角的阴影里,一抹紫色的衣角闪了闪,很快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