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城返回白山县的路上,林火旺的心情可以说是近几个月来最为放松的了。
港岛的英资一扫而空,英国车厂的收购也是尘埃落定。白银一战更是让他在全世界的金融领域都打出了声名来,根据港岛那边传来的消息,美国华尔街的那些金融巨头们,现在都在寻求和他的合作。
而林火旺也是借着高考的这个契机,回到家乡来放松一下。
毕竟,高考这算得上是一个压在他心头两辈子的执念吧!
至于结果,他却是毫不担心,或者说已经没有多在意了。
考完以后,林火旺自己就知道,只要自己想,清华北大都是可以上的了。
自己的学识和记忆,对于这些等待多年匆匆复习的考生们来说,绝对是降维打击的。
而龚雪那边,在柳茹梦那封“惊世骇俗”的信件指导下,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有了一个……嗯,一个林火旺自己都始料未及的“突破”。
原本他是想要过来彻底断绝关系的,却不想,自己的梦梦竟然考虑得如此的“周到”。
这个年代的感情,本应是含蓄而内敛的。
但柳茹梦从港岛递来的这一柄“尚方宝剑”,却让龚雪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居然爆发出了一股惊人的勇气来。
林火旺一直想要知道,柳茹梦在信里,究竟是怎么和龚雪说的,但是龚雪却咬死不说。
但是在那个温情与羞涩相交织的美妙夜晚之后,林火旺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龚雪的心结算得上是彻底解开了。
处理完春城这边的事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踏上了归乡之路。
蛇口工业区的订单再紧急,廖公的催促再迫切,也都不急于这一时了。更加无法阻挡他回家看望母亲和妹妹的脚步。
毕竟离家这么久,林火旺觉得,自己再不回去露面的话,哪怕有熊县长时不时替自己到林家沟去看望母亲,母亲也一定会觉得自己肯定是出事了。
吉普车驶入了白山县地界,林火旺从这沿途的道路与乡镇的景象,就已经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小的变化。
仅仅是半年多不见,整个县城的气象都截然不同了。
街道上的行人明显增多,而且脸上不再是过去那种菜色和麻木,多了许多生气与活泼来。
最直观的,还是要数人们身上的穿着。
虽然依旧是蓝、灰、黑为主色调,但“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破旧补丁倒是少了许多,不少人的身上甚至都穿上了看着就比较新的袄子,精气神那叫一个十足。
供销社的门口,队伍排得比以往更长,但人们不再是愁眉苦脸地抢购,反而像是在……为了过冬而大量采购。
“看来,我离开之后,熊县长的确是按照我们的规划,在整个白山县将飞龙养殖这盘棋给走活了。”
林火旺也是会心一笑,知道自己的所托没有被辜负,熊县长就是个能为民办实事的好官。
所以,他这一下也没有先回林家沟,而是先到了县里,找到了熊县长。
“哎呀!我的财神爷!我的大才子!你可算是回来了!高考考得怎么样啊?我猜肯定今年的状元郎非你莫属了吧!”
熊县长一见到林火旺,这一下简直是比见到亲爹还亲。
他快步地从办公桌后绕出来,然后便紧紧握住了林火旺的手,用力地摇晃着,一张脸笑成了菊花。
“熊县长,您这‘状元郎’三个字,可别取笑我了,成绩还没出来呢。”林火旺笑道。
“哎!这还用等?”
熊县长大手一挥,与有荣焉地说道:“你林火旺是何许人也?你出手,那还有悬念?我老熊已经跟市里打过包票了,咱们白山县今年至少要出一个省状元!甚至是全国状元也说不定呢!哈哈!”
两人相互说着寒暄的话,然后落座。
熊县长亲自给林火旺泡了一杯浓茶,并且感慨万千地说道:“阿旺啊,你可真是……真是我们白山县的大福星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外面明显变得繁荣的县城街道,激动地说道:
“你看看!你都看看!”
“你是不知道,你走的这大半年,咱们县的变化有多大!这都亏了你,亏了你们林家沟带的那个好头啊!”
“你当初提出的飞龙养殖方案,一开始还有人观望。可自从你们林家沟的第一批飞龙卖到省城,换回了大把的钞票和拖拉机,整个县的那些乡镇全都疯了!”
“现在,不只是你们林家沟,我们整个白山县,大大小小的村子,全都开展了飞龙养殖基地!我老熊也大着胆子拍了板,跑到省里去要钱,县里对下面是全力支持,技术、贷款、渠道,一路绿灯!”
“你知道吗?”
熊县长伸出两根手指,“就这半年,光是飞龙养殖这一个项目,直接带动了咱们整个县的经济发展!全县的年人均收入,翻了……翻了快两番啊!普通的老百姓家里,也是真的能见到荤腥了!是顿顿能吃饱饭了!”
“这在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现在市里、省里,都把我们白山县当成‘养殖脱贫’的标杆在夸奖!我老熊……我代表白山县几十万老百姓,谢谢你!”
说着,熊县长竟真的要给林火旺鞠躬。
林火旺赶紧扶住他笑道:“熊县长,您这可折煞我了。我只是出了个点子,能有今天,全靠您的魄力和全县人民的努力。”
“哎,你这觉悟,就是高!不像有些人,才做出一点点成绩,就恨不得给自己的帽子戴得高高的。”
熊县长顺势坐下,心里更是熨帖。
他压低了声音,然后又神秘地说道:“对了,阿旺,你这次回来……是从春城直接过来的?没去南边看看?”
林火旺一愣,随即就明白过来,熊县长作为一县之长,级别虽然不高,但是政治嗅觉是有的。
并且,因为和自己的交往比较密切,林火旺的家人这边还需要他的照拂,所以上面有些内容情报也是有向他透露一些的。
自己之前通过中央,从东北三省调拨了那么多物资和人力南下,他是知道这一点的,肯定也猜到了自己在那边有大动作。
“熊县长明察秋毫。”
林火旺也不点破,“南边的事情很顺利,不过这次,我是专程从春城考完试,回家看我娘和妹妹的。”
“应该的!应该的!”熊县长连连点头,“你可是个大孝子。快回去吧,我让县里的吉普车,专门送你回林家沟!不过,这要是你在南边搞的事,要是有可能的话,尽量给咱家乡也顺带着搂点过来啊!随便建几个厂子,那带来的产值都是实打实的,能大幅度提升我们人民的生活水平啊!”
“放心!熊县长,这些都在我的考虑当中,其实我们东三省的工业底子,绝对是全国最好的了。毕竟是共和国的长子,只要观念进行转变,并且服从中央的统一调度与安排,是可以再焕发出第二春来的。”
林火旺点点头,不过他说的这些话,可不是敷衍熊县长的,而是实打实从他刚到港岛时,内心就开始的规划了。
前世他就觉得东北的没落,实在是太可惜了,哪怕有几个汽车和重工业厂一直在支撑着,但和建国后的辉煌比起来,简直是凤凰变土鸡了。
所以这一次,从英国签的三个汽车品牌当中,林火旺是决定要将路虎和部分的罗孚轿车生产线,都放在春城第一汽车制造厂这边来的。
伴随着将来国家的汽车销量上升,配套的这些汽车工业厂子,也会遍布整个东北三省,盘活东北存量的这些工人与工业力量,再引进一些其他工业厂子,加上打通出海口的贸易线路,林火旺觉得未来的东北可期。
……
离开县城之后,吉普车便在积雪的山路上缓缓行驶。
当那熟悉又带着些许陌生的村口出现在眼前时,林火旺的心,也才终于彻底落了地。
阔别已久的家乡,林家沟。
县城的变化都那么大了,林家沟的村子自然更是变了许多。
那泥泞的土路被碎石子铺平了许多,路的两旁盖起了不少的新瓦房,虽然简陋,但透着一股崭新的希望。
村口,甚至还拉起了一个如今非常时髦的标语,“发展飞龙养殖,奔向社会主义新生活”!
“阿旺!是阿旺回来了!”
眼尖的村民最先看到了从吉普车上下来的林火旺,便发出了一声高呼,立马就让村里人炸开了锅。
“啥?阿旺兄弟回来了?”
“哎呀!咱们村的大能人回来了!”
“快!快去叫水生叔!快去阿旺家里报信!”
一时间,整个林家沟可以说都沸腾了。
林火旺还没走几步,就被闻讯赶来的乡亲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旺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阿旺,你再不回来,你水生叔家里的酒缸都要被他给瞪穿了!”
林水生则是拨开人群,匆匆赶来,上来就一拳头敲在林火旺的胸口,眼眶有点红红地说道:“好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走了这么久,一个信儿都没有!”
林火旺心中也是有些感动,重重地拍了拍林水生的肩膀:“水生叔,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哥哥!!”
这时,一声带着哭腔的清脆喊声也传了过来。
人群自动分开,只见林小雪猛地一下就扑进了林火旺的怀里,然后嚎啕大哭起来:“哥哥!你跑哪去了!你不要我跟娘了吗?我……我们好想你啊!”
“傻丫头,哭什么。”
林阿旺摸着妹妹的头,眼圈也红了,“哥这不是回来了吗?在外面耽搁了点事。”
“阿旺……”
然后是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
林母在赵菊花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泪流满面,想上前,又怕自己是在做梦。
“娘!”
林火旺看到老母亲这样,再也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了母亲面前,磕了个响头。
“娘!是儿子不孝!回来晚了!让您和妹妹担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林母一把抱住儿子的头,母子三人,又在自家门口哭成了一团。
“阿旺哥!”
赵大牛也红着眼圈,憨厚地笑着叫道,他笑起来露出了一口大白牙。
而且经过这大半年的训练,又不缺口粮,赵大牛这回才是真的人如其名,长得和小牛犊子一样壮。
“大牛,菊花。”
林火旺站起身,看着这对苦难兄妹,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赵菊花看着林火旺,她的脸微微泛红,低声道:“阿旺哥……你出去那么久……大家……大家都很担心你。”
“好了好了,都别站在这喝西北风了!”
林水生出来打了个圆场,“阿旺刚回来,赶紧让他进屋歇歇!阿旺他娘,赶紧给阿旺弄点热乎的!乡亲们,都散了吧,晚上,咱们全村开席,给阿旺接风洗尘!”
“好!”
乡亲们在一片欢呼声当中散去。
……
屋子里,烧得滚烫的火炕,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林火旺喝着这热腾腾的姜汤,赵大牛和赵菊花也和林家母子三人围坐在一起,诉说着离别后的种种。
林母拉着儿子的手,左看右看,生怕少了一块肉:“阿旺,你跟娘说实话,你这大半年,到底去哪了?干什么去了?之前熊县长派人来说,你……你去南边,干大事去了?”
林火旺看着母亲担忧的眼神,然后又看了看旁边一脸好奇的妹妹和大牛、菊花,也打算这一次回来,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的。
毕竟,现在大势已定,林火旺的身份方面的问题,也已经不需要多保密了。港岛的那个小林天望,是日本华裔,还是来自中国东北,又有什么区别了呢?
港督麦理浩和汇丰银行的大班沈弼,早就已经被林火旺绑在了一条船上来。
如今的港岛经济,不再会像后世那样,被英资和“走狗”们所控制,以至于对大陆的各种好意,百般的阻挠与辜负,我们的真金白银最后养了一群白银狼,只知道吸港岛人民血的无良商人。
“娘。”
林火旺考虑了一下措辞之后,便放下碗,认真地说道:“我……我前段时间,和梦梦一起,去了港岛。”
“什么?!”
“哐当”一声,林母手中的碗直接掉在了炕上。
她的脸色也是“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相当害怕地说道:“港……港岛?那……那不是……那不是资本主义的地头吗?”
赵大牛和赵菊花也是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个年代,“港岛”两个字,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那就等于“敌特”与“叛逃”。
“阿旺!你……你这是‘外逃’啊!”
林母的声音都变了调,她一把就抓住儿子的胳膊,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你这孩子!你怎么能干这种糊涂事啊!这是要被抓起来……要被枪毙的啊!”
“娘!娘!您冷静点!”
林火旺见母亲吓成这样,是又好笑又好气,他有点忽略了这一点,娘当初可是见过不少有“海外”关系的人被批斗的,所以生怕她吓坏了,就赶紧握住她的手说道,“您听我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
“哥!你怎么能去港岛!那里都是坏人!”林小雪也被吓哭了。
“我这不是‘外逃’!”
林火旺立马就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国家允许的!”
“什么?”林母愣住了。
“娘,您不信我,总该信熊县长吧?我南下,熊县长是知道的。我去港岛,更是……更是国家安排和让我去的!”
为了让母亲安心,林火旺只能把事情往“国家任务”上靠。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道:“国家现在需要发展,需要钱,特别是外国人的钱。我在那边,就是帮国家……嗯,做生意,赚外国人的钱。我是光明正大坐飞机去的,也是正大光明回来的,不然我怎么还能回来参加高考呢?”
“真……真的?”林母还是不敢相信,“国家……安排你去的?”
“千真万确。”林火旺重重点头。
“呼……”
林母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这就好……这就好……吓死娘了……吓死娘了……”
赵大牛和赵菊花也是一脸的后怕,随即,他们看向林火旺的眼神,就更是从敬佩,变成了……仰望。
能被国家安排去港岛办大事的……这……这得是多大的“干部”啊?
随着林火旺的这一番解释,屋子里的气氛,终于算是缓和下来。
林火旺看着母亲鬓边多出的几缕白发,心中还是一酸:“娘,家里最近……有什么事么?我走的时候,留下的钱和票,还够用吧?”
“够用,够用……”
林母的眼神却突然有些闪躲,支支吾吾地说道:“家里……家里挺好的,没……没什么事。”
林火旺何等敏锐,一看母亲这神情,就知道有事。
他还没来得及追问,一旁的林小雪却憋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气得小脸通红:
“娘!你怎么不跟哥说啊!”
“哥!”林小雪拉着林火旺的袖子,眼泪又开始打转,“家里出事了!前两个月,那个……那个天底下最坏的人,他跑到家里来了!”
林火旺的眼神也是瞬间就冷了下来,质问道:“谁?”
“就是……就是那个人啊!”
林小雪跺着脚,气呼呼地说道,“他还要强硬着拉我和娘走!说要带我们回他那个家!还好……还好大牛哥来了,还有水生叔和村里的乡亲们,拿着猎枪和锄头,才将他给打跑了!”
“什么?是林福贵么?他还真敢找过来了啊!”
林火旺猛地一下就站起来,一股杀气就散发了出来。
赵大牛也站了起来说道:“对!阿旺哥,是真的。就是你那个……亲生父亲,林福贵!”
赵大牛便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林家沟的飞龙养殖办得红红火火,家家户户都分到钱的时候,这个消息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林福贵的耳朵里。
林福贵一打听,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那个“没用”的瘸子儿子林火旺带头的,肠子都悔青了。
他眼珠子一转,就动了心思,带着几个人,假仁假义地跑到林家沟来“认亲”,说自己当年是“一时糊涂”,现在“良心发现”,要来接妻儿回去“团聚”。
他本以为林火旺一个毛头小子,就算有点能耐,见到自己这个亲爹,还不得乖乖就范?
可他没料到,林火旺根本不在家!
当他听说林火旺已经到县里甚至省城去“有大发展”了,更是心头火热。
他立刻就心生一计,儿子不在,那就把老婆和女儿抓在手里!
他觉得,只要有这母女俩在手上当“人质”,林火旺回来以后,还能不认自己这个爹?自己这一大家子下半辈子的享福,可就全指望这母女俩了!
于是,他当场就要强拉着林母和林小雪走。
可他万万没料到的是,现在的林家沟村,早已经被林火旺凝聚成了一个拳头。
林母和小雪的一声惊呼,赵大牛和林水生立刻带着狩猎小队和几十个村民围了上来。
“还好你早留了后手,阿旺哥!”
赵大牛心有余悸地说,“你让我们狩猎小队平时多照看着点婶子和小雪。那天,林福贵带来的几个人刚要动手,就被我们的人给按倒了!”
“水生叔当场就指着林福贵的鼻子骂,说林家沟不欢迎他,林家母子跟他林福贵没有半点关系!再敢踏入林家沟半步,就打断他的狗腿!”
“我们就把他和他带来的人,狠狠地打了一顿,给打跑了。并且严重警告他,不允许再踏入林家沟半步!”
听完这一切,林火旺脸上的杀气反而是收敛了。
他笑了。
但凡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笑得越是平静,心中的怒火反而越是炽烈。
“上辈子……也是这样啊。”他心中在冷笑。
林火旺清清楚楚地记得,上辈子自己发达的时候,这个便宜老爹也闹过这么一出。
他跑到自己公司楼下,打着横幅,说“亿万富豪林火旺,抛弃生父,天理难容”,搞得自己那叫一个狼狈不堪。
当时,林火旺就把他叫到办公室,当着所有人的面,只给他一个选择:“只要将你现在的妻子也休了,和你现在的儿女断绝关系,我就认你这个爹,给你养老送终。”
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爹当时没有丝毫犹豫,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可还没等他要来和自己这个儿子享福,林火旺便将这消息让人传到了林福贵现在的老婆那里。
结果,知道这事的他那个彪悍的老婆,就立马召集了娘家的兄弟,将他这个没良心的抓了回去,腿还给打断了,关在了家里,这事才算完。
“没想到啊……”
林火旺摇了摇头心里笑道:“这辈子,他知道我发达的消息更早,胆子也更大了,竟然敢上门来……硬抢?还好……还好我早留了后手,让大牛哥和狩猎小队保护娘和小雪。”
这个隐患,必须彻底拔除。
自己被“道德绑架”无所谓,但他绝不允许母亲和妹妹再受到一丝一毫的惊吓。
既然如此……
林火旺的嘴角又兴起了一丝坏笑来。
“那就……故技重施吧!”
他要让这个爹,再受到一次应有的惩罚。
“娘,小雪。”
林火旺拉起母亲和妹妹的手,脸上的笑容温和,但眼神却冷得吓人,“走,我带你们去彻底了结一桩旧事。”
“阿旺,你要干什么?”
林母有些害怕,“你可别乱来啊!他……他毕竟……”
“娘。”林火旺打断了她,“我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只是……去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
……
很快,吉普车卷起了一路烟尘,停在了那个林火旺和母亲、妹妹,曾经过着噩梦般生活的蚂蚁河公社林原庄生产大队。
林火旺带着母亲、妹妹,径直走到了那个熟悉的,有些破败的院子门口。
“谁啊?”
听到喊门声,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院门打开,林福贵正端着一个豁口碗,看到门口的林火旺,先是一愣,随即看清了他身后崭新的吉普车,以及林火旺那一身不凡的气度,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阿……阿旺?”
他激动地扔掉了手里的碗,然后搓着手就兴奋地迎了上来,“哎呀!我的好儿子!你可算回来了!爹……爹可想死你了!”
他的目光全集中在林火旺的身上,看都没看旁边的林母和林小雪一眼。
林火旺却笑了,笑得无比的“亲热”。
因为吉普车进村,这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什么小事,周围早就已经围了许多林原庄的村民们过来看热闹了。
正好,在这些人的见证下,林火旺更要好好的扮演起“有出息”的“孝子”这个角色了。
“爹啊!”
他亲热地拉着林福贵的手,一副孝顺的样子,说道:
“爹,您看我,现在能赚钱了,有出息了!这不,我立马就回来,接您过去林家沟享福了!”
“真……真的?!”林福贵听到这话,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议论纷纷了起来,羡慕这林福贵真特么的好运气啊!早年抛弃掉的孤儿寡母,现在居然那个瘸子儿子变得这么厉害,据说整个白山县的飞龙养殖都是他带动起来的,这样的人才,国家怎么可能不多给奖励,怎么可能会没有干部身份呢?
别的不说,单纯是这一辆吉普车出行,就足够说明林火旺的身份与地位了。
这林福贵要是真跟着林火旺走了,那绝对是要去享福了。
“当然是真的!”
林火旺指着吉普车,拍着胸脯说道,“以后您就住新瓦房,天天给您吃肉!我给您养老送终!”
“好好好!”林福贵激动得觉得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不过……”
林火旺话锋一转,故作为难地看了看院子里,“不过……您也知道,我娘她……心里有坎。您看……您要是想跟我过去享福,您现在这家人……必须彻底断绝关系。咱们才是一家人,您说对不?”
林福贵是什么人?一听这话,秒懂!
他没有丝毫犹豫,当下也像上辈子一样,没头脑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懂!我懂!这婆娘,我早受够她了!我现在就休了她!阿旺,你放心,爹以后就跟你过了!我跟这家人,彻底断绝关系!”
“林福贵!你这个天杀的挨千刀的!”
林福贵话音刚落,一声爆吼便从屋里传来。
一个身材极其彪悍、满脸横肉的女人,提着一把菜刀就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她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兄弟。
“好啊你!林福贵!”
林福贵现在的妻子付小凤,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现在你前妻的儿子发达了,你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她又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林火旺一家:“还有你们这群不要脸的!都已经被休了,就不要再想来抢老娘的丈夫!我告诉你们,林福贵他入了我们家的门,这辈子生是我们家的人,死是我们家的鬼!他跟你们家再也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林福贵吓得一缩脖子:“你……你这泼妇!我要跟阿旺走!他是我儿子!你自己不想过好日子,我还要过好日子呢!我儿子刚说了,接我过去,天天都给吃肉呢!我才不怕你……我有我儿子在,我儿子是国家干部现在,你敢动我?”
果然,被林福贵这么一恐吓,尤其是搬出了林火旺国家干部的身份,不仅是那彪悍的付小凤,连她的几个兄弟也都迟疑的停了下来。
这年头,农村人彪悍归彪悍,但是一听到“干部”两个字,还是会顾忌与忌惮的。
更不用说,林火旺可是能够开着吉普车下乡来的干部,乡长这级别都没有配吉普车呢!说明什么?说明林火旺肯定比乡长还要大。
见几人被唬住了,那林福贵就更是得意洋洋地说道:“以后有我儿子给我撑腰,你这老娘们想要欺负我?下辈子吧!老子也是受够你了,要不是你这几兄弟一直在这,老子早就把你给休了再娶过了,妈的,现在有我儿子在,你能奈我何?”
的确,林福贵后来娶的这个寡妇,当初他看上的就是寡妇彪悍能干,也能生,但后来却发现这娘们实在是太彪了,各种压榨和虐待自己,还把她几个兄弟都接了过来,直接霸占了林家的祖屋,林福贵是敢怒不敢言啊!
现在好了!自己儿子出息了,林福贵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可算是熬到头了,再也不用受这鸟气了。
所以,他那嘴巴可是叽里呱啦,把这么多年来的不满和愤怒,全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怎么样?你们倒是说话啊?嘿嘿!老子现在就和你离婚,这破房子送给你们又怎么样?老子有新房住,有儿子孝顺,以后谁见到我不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林老太爷啊!”
林福贵说着还冲着周围那些看热闹的村民们炫耀道,“你们!你们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一点,靠村里养飞龙多分了不少的钱粮,可全都是我儿子的功劳,你们也得好好谢谢我林福贵,没我的话就没我儿子,你们今年过年能吃得上肉?”
然而,就在他这耀武扬威了一阵之后,想要跟着林火旺上吉普车离开时,林火旺却很为难地说道:“爹!你还没和现在的老婆离婚呢!我可不敢这样带你走。你还是好好去说说吧!她要是不同意你离婚,我是真没办法?”
这话一说……
林福贵愣住了。
付小凤立马就乐了。
她早就听说,林福贵对前妻一家不地道,她就奇了怪了,这林火旺怎么发达后,会以德报怨来主动接亲爹去享福。
原来,人家压根就没这想法,是来演一场戏的。
而刚刚林福贵却是毫不避讳地把这么多年的不满与愤怒都倾倒了出来,确实是狠狠惹恼了付小凤了。
她立马对着自己的几个兄弟怒吼:“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这狗东西要跑吗?今天我就让人把他的腿给打断!我看看他没腿了,还怎么跑!给我打!”
“是,大姐!”
那几个兄弟早就看林福贵不顺眼了,闻言立刻围了上去。
“不!不要!阿彪!你们干什么!”林福贵吓得屁滚尿流,“阿旺!阿旺救我啊!我是你爹啊!”
林火旺则是在一旁,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惊慌”的神色,假惺惺地大叫了起来:
“哎呀!姨!叔叔们!你们别伤害我爹啊!爹啊!这……正因为我是国家干部,才更不能徇私枉法啊!你必须要征得付姨的同意离婚了,我才能管你的啊!”
“爹啊!”
他“痛心疾首”地喊道,“看来付姨这是不同意和你离婚。这……这可怎么办啊!这辈子看来我们的父子缘分是断了!”
“咔嚓!”
一声脆响,伴随着林福贵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爹啊!”林火旺“悲痛”地捂住眼睛,“哎,没办法了……看来,我是没办法再给您尽孝,也没办法带您去享福了。看来付姨和您的感情更好,您还是留在这里和付姨好好过日子吧!我们有空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他就拉着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母亲和妹妹,转身上了吉普车。
“娘,小雪,我们走。看来,我爹……他是离不开他现在这个家啊!”
听着身后林福贵那凄惨的叫声,和那女人恶毒的咒骂声,林火旺一家,非常痛快地离开了这个村庄。
林母回头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但那口气中,吐出的却是几十年的怨愤和……解脱。
林小雪则是痛快地“呸”了一声:“活该!打死他才好!”
林火旺坐上吉普车,听着那渐行渐远的惨叫,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个冰冷而畅快的笑容。
自己和这个无良的亲生父亲,上辈子的恩怨,这辈子的纠缠,从这一刻起,彻底了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