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大军进入河南境内。
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众人皆难掩激动之情,此次南下前后折腾了两年多,总算快到京城了。
大军直奔开封府,沿途官道两旁,不少百姓正在耕地,还有些已经开始播种小麦。
江宁等人当即停下,找来几名百姓询问灾情。
一名老农笑着说:“几位大人,今年灾情确实不轻,好在几年前朝廷派来官员,在俺们河南大兴水利、疏通河道。”
他指着不远处麦田里整齐排列的水车,咧嘴笑道,“多亏朝廷修的这些水车,庄稼才没全部旱死。
皇帝老爷下旨减免了灾区赋税,前段时间还派大员巡查,就连巡抚大人和周王殿下也在省内四处查看。
今年虽有灾情,俺们老百姓好歹还能吃饱,不用缴税,趁这功夫都忙着种小麦,盼明年能有好收成。”
江宁点头,郭允厚也抚着胡须笑道:“真没想到,左光斗这书呆子还有两把刷子。
幸亏及时把他调到河南,不然让他在京师跟咱们抬杠,河南今年的灾情怕是就压不住了。”
袁可立等人闻言哈哈大笑,大军继续前行。
一路之上,百姓们在麦田里忙得热火朝天,就连军田中的士兵也扛着农具干得汗流浃背。
很快,大军抵达开封府,周王朱恭枵与河南巡抚冯嘉会早已等候多时。
冯嘉会上前行礼:“下官河南巡抚冯嘉会,见过钦差大人、信王殿下、魏公公、元阁老、郭大人。”
众人笑着点头回应。
郭允厚先前在河南做过一年“考古工作”,与冯嘉会相熟,二人当即寒暄起来。
此时,周王朱恭枵正打量着朱由检,朱由检也在打量眼前这个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
朱恭枵哈哈大笑,上前道:“王弟,你的事迹,王兄在河南听了不少,早就想见识见识,可惜一直没机会,今日总算见到‘活的’了!”
朱由检一阵无语,翻了个白眼,抱拳行礼:“周王兄过奖。”
朱恭枵一把搭住他的肩膀,笑道:“自家兄弟,别拘谨。
你大老远来,王兄备了些好东西,稍后在王府设宴,好好为你接风。”
朱由检无奈点头,心里暗自祈祷:“可别像蜀王朱至澍那样是个‘请客狂人’,不然自己非得跑路不可。”
这时,朱恭枵注意到后方皇明卫押解的一排囚车,好奇问道:“王弟,这囚车里关的是何人?
还劳皇明卫亲自看守?”
朱由检道:“王兄,里面是楚王和一些触犯律法的楚藩宗室。”
朱恭枵满脸震惊:“王弟,你们路过武昌时,把楚王给抓了?”
朱由检点头,怒声道:“这楚王仗着辈分高,倚老卖老,在武昌把百姓祸害惨了,还纵容子弟胡作非为,把湖广巡抚张延登逼得没办法,只能上报宗人府。
先前秦王兄、晋王兄先后去武昌,都被他倚老卖老、胡搅蛮缠挡了回来,只抓了些下属宗室。
这次他遇上我,还想故技重施,我便让人把他抓了。”
朱恭枵听得激动,拍手叫好:“王弟干得太对了!
这楚王就是咱们老朱家的败类!
如今咱们朱家子孙,有本事的都帮朝廷做事,没本事的就老老实实当平头百姓,他倒好,身为楚王,既不想为国出力,又不安分守己,净干些胡作非为的事,丢尽了老朱家的脸!”
朱由检猛地一拍大腿:“周王兄说得太对了!”
朱恭枵又道:“王弟,能不能带王兄去瞧瞧这楚王?
都是老朱家子孙,王兄在河南除了周藩宗室,就没见过别的朱家人了。”
朱由检一阵无语,暗自腹诽:“合着在你眼里,我就不是人?”
但还是无奈领着他来到囚车旁。
囚车内,朱华奎身穿囚服,正哼哼唧唧躺着。
见二人过来,他立马警惕起来。
朱恭枵仿佛见到稀世珍宝,激动问道:“你便是楚王?”
朱华奎挣扎着坐直,点头问:“你是何人?”
“本王乃周王,如今担任河道总督。”朱恭枵道。
朱华奎满脸震惊,上下打量着他:“你是周王?
怎么瞅着倒像个种地的。”
朱恭枵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朱由检冷哼:“行了周王兄,看过了,咱们进城吧。”
朱恭枵点头,朱华奎赶忙喊道:“信王,给点吃的吧,这几天快饿死了!”
朱由检不耐烦道:“吃什么吃?
你整天躺在囚车里,不用走路,除了吃就是睡,真把自己当猪养了?
还没到饭点,等着!”
说罢,领着朱恭枵往开封城走去。
进入开封城,众人直奔周王府。
朱恭枵早已备下宴席,热情款待。
江宁也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周王,他没穿龙袍蟒衣,反而一身粗布长袍,活像个寻常百姓。
对于这位周王,江宁印象颇深:原本历史中,李自成围困开封,朱恭枵拿出王府财产招募士兵、鼓励军民守城,李自成在城下被射瞎一只眼,怒而下令水淹开封,这位周王最终被王府侍从救出,是大明宗室少有的明白人。
很快,宫女太监端着各色菜肴进入承运殿。
江宁看着满桌菜,顿时愣住——有些菜他在大明没见过,在后世也没见过。
朱恭枵站起身道:“钦差大人,听闻您精通厨艺,快尝尝本王亲自研制的药膳,品鉴一二。”
江宁微怔,没想到这位周王竟如此多才多艺,除了医道,还会研制药膳,便点头夹了一筷子尝了尝,随后赞道:“色香味形,无可挑剔,殿下当真是大才。”
朱恭枵摆手笑道:“钦差大人过誉了,不过闲来无事随手研制的,大家快尝。”
席间众人有说有笑,十分热闹。
朱恭枵与朱由检推杯换盏,听朱由检讲江南“大杀四方”的经历,他听得满脸震惊,不时插话询问,朱由检也一一耐心解答。
宴席直到傍晚才结束,江宁等人告辞,跟着冯嘉会返回巡抚衙门。
借着酒意,江宁当晚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清晨,江宁起床,见众人已等候多时,疑惑问道:“袁阁老、老温、魏公公,你们聚在一起,这是要做什么?”
老魏笑道:“侯爷,周王殿下派人请大家去王府品茶呢。”
江宁微怔,暗道这位周王倒是好客,便点头与众人一同前往。
到了周王府,在太监引领下直奔后花园。
进入园中,江宁彻底愣住——预想中的花花草草、水榭楼台一概没有,反而一片连着一片种满药材的药田,仅有的建筑是几间房屋。
这时,朱恭枵身穿粗布麻衣从房间走出,笑着打招呼,随后领众人进屋。
江宁抬眼望去,屋内摆满各种药材,连袁可立、老魏几人也都满脸好奇。
朱恭枵笑道:“诸位见笑了,本王这医术是祖传的,自幼喜好医道,闲暇时便种些草药。”
说着,为众人倒起茶来。
江宁忽然瞥见不远处竹篮里放着些干枯药材,觉得似曾相识,便起身走上前去查看。
片刻后,他惊得后退几步——总算认出了这东西!
朱恭枵等人见他异样,赶忙过来问道:“钦差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江宁指着竹篮中干枯的药材,满脸震惊:“殿下,这玩意儿哪来的?”
朱恭枵抬眼瞧了瞧,笑道:“钦差大人说的是这‘御米’?
都是本王自己种的,大概有几百亩吧!。
这东西可神奇了,新鲜的能当菜吃,口感极好。
成熟后炮制成药材,还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江宁只觉脑子“嗡”的一声,差点炸开,满脸震惊:“殿、殿下,您说您把这玩意儿种了几百亩?”
朱恭枵略一思索,道:“不对不对,本王刚才说错了,今年已种了一千五百亩,毕竟这东西供不应求。”
江宁惊得直接跳起来,急切问道:“您都拿这玩意儿做什么了?”
“没事当蔬菜吃,成熟后就做药材,治病时加一点。”
朱恭枵道。
江宁忙道:“殿下,那也用不着种这么多吧?”
朱恭枵嘿嘿一笑:“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前几年本王研制了一个药方,叫‘提神醒脑汤’,喝了之后不知疲倦、精神亢奋,干起活来比牛还卖力。
先前朝廷送来的缅军俘虏、不守清规的和尚,还有其他一些人犯,干活时偷奸耍滑,后来给他们喝了这药汤,一个个干得比谁都起劲,仿佛浑身使不完的力气。”
江宁脸色瞬间惨白,心中冒出一个念头:“敢情这位周王殿下,竟是大明第一大毒枭!”
这时,老魏也走了过来,拿起一根干枯药草看了看,道:“侯爷,咱家也没瞧出这玩意儿有啥特别,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啥味。”
说着就要往嘴里送。
江宁赶忙拦住:“魏公公,这玩意儿千万不能吃,会死人的!”
朱恭枵也忙道:“魏公公,这东西确实不能直接吃,人扛不住,得配合其他药材。
本王熬制提神醒脑汤时,只加一点点,就足以让人亢奋了。”
江宁一脸严肃:“周王殿下,您知道这玩意儿有多大危害吗?”
朱恭枵思索片刻,正色点头:“钦差大人,本王知道。
所以这东西都是专门集中种植,派专人看管,炮制成药材后也统一存放,从未流入百姓手中。”
江宁顿时松了口气,暗道幸好这位周王还不算彻底昏头,不然这玩意儿要是流入民间,足以毁掉大明!
他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殿下,先前押送到河南的缅军俘虏、朝鲜人犯,还有那些和尚,如今都怎么样了?”
朱恭枵想了想,道:“钦差大人,如今这些人都上瘾了,每天得喝一碗提神醒脑汤,不然根本干不动活。
不过用量本王一直严格把控,绝不出人命,毕竟这玩意儿金贵着呢。”
江宁点头,随后道:“殿下,这玩意儿的药效药性您清楚,可一旦流入民间、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足以给大明带来灭顶之灾,要不……全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