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县的老铁庄,离府城也就二十里地。
许平安也是头一回来铁山县。
因为都是骑马,走得特别快。
不到一个时辰,许平安他们这一行人就进了铁山县的地界。
许平安骑在马上放眼看去。
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有座大山横在远处,像头趴在天边的大野兽。
夏侯锐用马鞭一指,说道:
“伯爷您瞧,前面那座山,就是老铁山。”
“铁山县这名儿,就是这么来的。”
听夏侯锐这么一说,许平安才明白。
这山是北邙山的一个分支,在铁山县里绵延出去十几里。
顺着这山,找到了好几处品质特别好的铁矿脉,所以本地人都管它叫老铁山。
铁山县能种地的田,比旁边的丰林县少多了。
还好县里有这座铁山撑着,所以铁山县打铁造家伙什的营生特别兴旺。
许平安他们又往前走了几里地,离老铁山很近了。
这时候,许平安抬头一瞧,前边路口站着几个人。
领头那个许平安认得,正是高正堂的师爷齐先生。
许平安能拿到老铁庄,多亏了齐先生给的消息。
许平安赶紧让大家停下马,朝齐先生拱了拱手问:
“先生怎么在这儿?”
那齐文远,笑着对许平安弯了弯腰,说:
“小的在这儿,自然是等着伯爷您呢。”
“说好了要把这老铁庄亲手交给伯爷,我当然得亲自来一趟。”
许平安听了,连忙笑着道谢:
“真是辛苦您啦。”
这里离老铁庄已经不远了。
许平安干脆下了马,和这位齐先生一起走。
其他人一看,也赶紧下马跟在后面。
没走多久,大伙儿就到了老铁山的山脚下。
齐先生用手远远一指,对许平安说:
“伯爷您看。”
“这老铁山上,新的老的矿洞,加起来有好几十个呢。”
“这片地方,基本上都是段家的了。”
“这些年,段家靠着开铁山,赚了不少钱,成了大富豪。”
许平安看过去,那所谓的铁矿,就是用石头木头随便搭的矿洞,看着就非常危险,特别简陋。
离这些矿洞不远的山坡上,是一片连着一片的窝棚区。
这些窝棚搭得很简单,有的就顶上盖点草,也排得乱七八糟。
窝棚中间有小孩跑来跑去玩,也有妇女在晾衣服。
不过这些女人和孩子,看起来个个都是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
齐先生叹了口气,对许平安说道:
“挖矿要人手,这些人就是矿民了。”
所谓矿民,其实就是靠挖矿过活的丁户人家。
这些人里,有的是老家闹灾,逃荒出来的饥民。
也有的是自家田地被乡里的大户占了,没地种的农民。
这里面甚至还有逃跑的奴隶、犯人,反正矿民的来路特别杂。
齐先生边走边叹气说:
“这些矿民,日子过得很苦。”
“段家对他们压榨得特别狠。”
听齐先生这么一说,许平安对这些矿民的生活有了点了解。
老铁山上的矿,可不是想挖就能挖的。
山上的每个矿洞都有矿主,矿主下面又有好些矿头,带着矿民挖矿。
矿民得拼命巴结矿头,才有机会跟着下矿洞干活。
每天挖出来的矿石,还得交一大半给矿头当份子钱。
最后能分到矿民手里的,就少得可怜。
这些矿民每天冒着随时可能被埋在下面的风险,拼命挖矿,也只能让一家人勉强吃上饭。
大家听了,都直叹气。
又往前走了一里地。
前面出现几十间房子,是个建在山脚下的集镇。
这地方别人不熟,可杨铁心熟得很。
因为这儿就是铁山县的铁市嘛。
她家的杨家铁器铺,每个月都得从这儿买铁料和焦炭。
大伙儿走进小镇,只见两边铺子都在卖铁料和各种工具。
路过时,还有几家铺子的伙计掌柜,热络地跟杨铁心打招呼。
小镇上最大的建筑,就是镇子中间的矿监房了。
这矿监是延庆府衙派来的。
主要活儿就是收税,所以这差事油水足得很。
每年光老铁山这一片,交上去的税钱就不止一千贯,可是延庆府的大财源。
眼看一百多号骑兵进了镇子。
普通商户和行人都赶紧躲开。
矿监房门口,却站着一个穿黑袍的矮胖官吏。
这人就是矿监,叫田大富。
田矿监认识齐先生。
他当初能捞到这矿监的差事,还是走了齐先生的门路。
所以他赶紧上前见礼。
齐文远退了一步,让出许平安,对矿监说:
“这位是丰林县伯大人。”
“田矿监,快过来见礼。”
一听眼前这位俊朗的公子哥儿就是丰林县伯。
这矮胖矿监连忙对着许平安躬身行礼:
“小的田大富,见过伯爷。”
旁边的夏侯锐走过来,对那矿监吩咐:
“田矿监,打现在起,这老铁山归丰林县伯管了。”
“你也是这儿的老人了。”
“往后要好好配合伯爷,管好老铁山。”
“可别耍滑头。”
那矿监先是一愣,接着赶紧躬身说:
“是是,伯爷有啥吩咐,小的照办就是。”
只是心里暗暗叫苦:怎么又换上官了?要保住这饭碗,该不会还得再打点一番吧?
把老铁山交给许平安管,其实是夏侯锐给高长山出的主意。
老铁山矿区收入是挺多,可有个大麻烦。
就是那好几千聚在铁山边上的矿民。
这些矿民来路杂得很,里面不少是不要命、特能打的狠角色。
再加上这地方日子苦,矿主们又抢矿脉,还老压榨矿民。
所以这老铁山,就跟个火山口似的,指不定啥时候就炸了。
闹得小呢,几十人打群架;闹大了,上百人抄家伙拼命的事儿都出过。
前些日子,别的州县就因为矿主压榨得太狠,矿民闹了次大暴动,好几个州府都乱了套。
这事儿更让高大人觉得,老铁山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这回夏侯锐提了个主意:反正老铁庄也送给丰林伯了。
不如让许平安,把这老铁山的矿民也一块管起来。
许平安手底下有兵,镇住这些闹事的家伙绰绰有余。
高长山一想,也行!只要许平安每年能给府衙交够矿税银子。
这老铁山让他管就让他管呗。
反正以后老铁山要是再出乱子,自有丰林伯在前面顶着。
这个安排,许平安也挺满意。
每年只要给延庆府衙交足一千贯的矿税银。
那这老铁山,就随自己折腾了。
许平安现在手里有了老铁庄,再控制了老铁山的矿脉。
可以说从挖矿、炼铁到打铁,整条做铁器的路子都捏在自己手里了。
那以后组建大军需要的盔甲兵器,就再也不用发愁了。
不过在这之前,许平安至少也得弄明白。
这老铁山眼下到底是个啥情况。
于是他招手叫过那个矮胖的黑衣矿监,问道:
“田矿监,我问你。”
“现在这老铁山周围,到底有多少矿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