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凑得更近了些，学着小老虎的模样，轻轻“嗷呜”了一声，小家伙像是听懂了似的，也跟着发出小小的奶音，小下巴又轻轻颤了颤，攥着布偶的手晃得更欢了。
杨氏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道：“还得是娘娘，方才奴婢怎么晃这小老虎，小主子都只是懒洋洋地看两眼。”
“小家伙哪懂这个哟，他呀，就是这会儿精神头上来了，方才许是还没睡醒，懒得动呢。这会子，我凑巧回来了，他也精神了，才乐得动一动。”谢知意笑道。
谢知意逗儿子玩了一会儿，就抱起他，亲了亲儿子软乎乎的脸颊，笑着对门外扬声：“芒种，摆膳吧。”
“是，娘娘。”芒种领着两个小宫女端着家伙什进来，炭炉裹着棉套，铜锅子冒着轻烟。
榻几上铺着厚厚的棉布，炭炉放在上面，锅子放在炉子上面，奶白色的汤底咕嘟咕嘟冒起细泡，当归混着老母鸡的香气漫开来，与暖阁里的梅香缠在一起。
杨氏忙过去，“娘娘请安心用膳吧，奴婢来抱小主子。”
谢知意把小莫离交到杨氏手里，坐在榻几前，准备用膳。
芒种先舀了半碗清亮的鸡汤，放在谢知意面前，“娘娘先暖暖胃，这汤熬了三个时辰，鲜得很。”
谢知意抿了口，刚要说话，在杨氏怀里的小莫离忽然“呀”了声，小嘴巴动了动，似乎也想尝一尝。
杨氏笑道：“小主子啊，您还小，不能吃哟，等您再大些，就能陪娘娘一起吃锅子了。”
话音落，就隐约听到了清道鞭的声音。
谢知意还在怀疑是不是听错了，霜降却肯定地道：“娘娘，陛下来了。”
萧浔这个时候怎么会过来？
他不应该在皇子所守着大皇子，或者在养心殿批阅奏折吗？
疑惑归疑惑，并不耽误谢知意从软榻上下来，披上披风，往外迎人。
她刚走出暖阁门，就见萧浔大步走了过来。
内廊有火墙，没有风雪侵扰，虽不及暖阁温暖，却也驱散了几分寒意，是以萧浔已脱下了斗篷，只穿一件玄色暗纹常服，腰间系着玉带。
廊下宫灯的光晕落在他身上，将原本冷硬的轮廓衬得柔和了些，连步履间都少了几分朝堂上的威严，多了些寻常人家的松弛。
“妾身见过陛下，陛下万福。”谢知意屈膝行礼道。
萧浔快走几步，到她面前，扶她起来，“好些天没见着你了，免了这些虚礼。”
“陛下从哪里来？可用过膳了？”谢知意顺势起身，笑问道。
“刚从皇子所那边过来，未曾用膳。”萧浔牵着她往暖阁走。
“妾身今天的晚膳，吃得是锅子，陛下正好一起用。”谢知意等进了暖阁，“大皇子可好些了？”
萧浔进暖阁，目光便落在杨氏怀里的小莫离身上。
小家伙裹着杏色襁褓，粉嫩的脸蛋透着健康的莹润，正攥着小老虎布偶的尾巴晃得欢，偶尔溢出的奶音软乎乎的，看得萧浔眼底瞬间漫开一层柔意。
他走了过去，握住了小莫离的小手。
小莫离对自己的父皇虽陌生，但他胆子大，冲着萧浔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非但没缩手，反而把手里的小老虎布偶往他面前递，嘴里还咿咿呀呀的。
这般鲜活灵动的模样，与皇子所里气息奄奄的萧烁形成鲜明对比，他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复杂的滋味。
同样是他的儿子，小莫离被养得这般壮实讨喜，连眉眼间都透着股精气神，而萧烁从出生起，就病得缠绵床榻，药石不断，小脸常年没有半分血色，连哭都比别的孩子弱上三分，哪有半分这般鲜活气。
杨氏见皇帝盯着小莫离，忙抱着孩子轻轻欠身：“陛下，小主子今日精神头格外好，方才还追着布偶玩了好一会儿呢。”
萧浔嘴角微微上扬，“能这般有精神就好，还大方，也不怯生。”
说着，他还捏了捏小莫离手中的小布偶。
“也是外面冷，他还小，要不然就是淘小子，天天想着往外跑。“谢知意舀好了鸡汤，“陛下，鸡汤正热乎，您快坐下喝一碗，暖暖胃，祛祛寒。”
萧浔转眸看向谢知意，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莫离能养得这般壮实灵动，皆是你之功。”
“陛下这话，妾身可不敢当。母亲养儿子，本就该尽心照料，只要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强。更何况小莫离乖顺，妾身照料起来一点不费劲事儿，反倒天天被他的小模样逗得满心欢喜。”谢知意浅笑道。
萧浔在软榻上坐下，拿勺舀温热的鸡汤喝，喝完汤，他才问道：“今日去福佑寺祈福，一切还顺利吗？听闻贵妃又在寺里闹了脾气？”
“贵妃娘娘今日确有几分不耐，诵经时坐不住片刻，到了用斋时辰，也不肯去斋堂随众，执意要在禅房传膳。皇后娘娘瞧着虽有不悦，却也没当场追究，只说等回宫后再向陛下回禀。好在除此之外，倒也没出别的岔子，其余嫔妃都一心为大皇子祈福，抄经时也都格外尽心。”谢知意知道萧浔从皇子所来，而余少云一回宫，就直奔皇子所去。
萧浔会知道贵妃的事，定是余少云告诉萧浔的。
而萧浔找她证实，一是没有全然相信余少云所言，再就是对方允娴这个舅家表妹存着几分维护之意。
谢知意回答时，也就避重就轻了。
萧浔眉头微蹙，语气沉了几分：“愈发没了规矩，总凭着性子行事，眼里半分分寸都没有。”
方允娴敢胡闹，仗着谁的势？
谢知意只是腹诽，嘴上并没接话，只垂眸从瓷盘里夹起薄透的鱼片，轻轻放进沸腾的锅子里。
鱼片入锅，在滚汤里翻了两翻便泛出莹白，谢知意夹出来，放醮碟里，“陛下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萧浔慢慢嚼着，方才因贵妃而起的沉郁散了大半，看向谢知意时，语气温和，“鲜而不腥，口感细嫩，这鱼片的薄厚、汤底的咸淡都衬得正好。还是爱妃会吃的，这寻常食材经你这么搭配着煮，滋味就格外不一样。”
话刚说完，被杨氏抱着的小莫离忽然扭动起身子，小脑袋往萧浔手边的碟子方向凑，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那片莹白的鱼片，小嘴还无意识地抿了抿，发出软乎乎的“唔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