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见状,忙笑着轻声哄:“莫离这是闻着香味了?可咱们还小呢,得再等些日子才能尝这些,现在只能喝奶奶哦。”
“他能听得懂这话?”萧浔笑问道。
“听得懂呀,我们莫离可聪明了。是不是,儿子?”谢知意眼底满是柔意地说道。
小莫离呀呀的叫,似乎真在回应谢知意的问话。
萧浔便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有其母必有其子。”
“谢陛下夸奖,小莫离不仅像妾身这个母亲,他还是陛下的儿子,他能这么讨喜又灵透,也是随了他父皇。”谢知意明眸流转,“这是不是叫虎父无犬子?”
“爱妃这话,可真是说到朕心坎里去了,着实讨朕欢喜。”萧浔伸手,扶了扶谢知意发髻上,歪斜的簪子,“这小子眼神亮、性子活,瞧着就有股韧劲,倒真随了朕几分。朕只盼着他往后能像现在这样,无病无灾、平安顺遂地长大。“
“有陛下这份牵挂在,莫离往后定能如陛下所愿,平安喜乐地长大。”谢知意顺着他的话道。
闲话几句,谢知意又夹了几片羔羊卷放进沸腾的汤里,肉片在奶白的汤底中迅速卷曲变色,裹着当归的香气飘散开。
她用公筷将肉片夹到萧浔面前的瓷碟里,轻声道:“陛下尝尝这个,羊肉是今早刚送来的,肥瘦相间,煮在鸡汤里最是暖身,还不腻口。”
萧浔依言夹起一片,入口果然细嫩,鸡汤的鲜与羊肉的香在舌尖交融,带着淡淡的药材回甘,点了点头,“嗯,火候正好,这羊肉处理得也干净,没有半分腥气。”
膳罢,萧浔陪着谢知意逗了会儿子,见小家伙打呵欠了,才让杨氏抱进内室去哄睡,他起身道:“朕回养心殿了,外面冷,你不要送出来了。”
“妾身遵命,恭送陛下。”谢知意屈膝道。
萧浔从长春宫出去,龙辇路过翊坤宫时,他出声道:“停辇。”
他踩着脚凳下车,径直进宫,往正殿去。
方允娴正歪着软榻上,懒散的吃着宫女剥的松子,听到清鞭声,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妾参见陛下,不知陛下驾临,妾身有失远迎。”
萧浔从她面前走过,在软榻上坐下,“今日去福佑寺,你做了什么?”
方允娴噘嘴,委屈地辩解道:“妾身能做什么?就是跟着去祈福嘛。只是晨起天太冷,路上耽搁了会儿,误了点时辰,皇后娘娘就训斥妾身。后来斋堂太远,风又大,妾身就没过去用膳……
“卯时集结,满宫嫔妃候你半个时辰;还说‘素净衣裳晦气’,头戴赤金红宝石簪;斋堂用膳,你又以畏寒为由避而不见,还说‘不必陪演和睦戏码’。烁儿还在病榻上,你倒有心思这般肆意妄为?”萧浔冷声拆穿她的谎言。
“陛下,您是知道妾身的,妾身说话从来有口无心,绝没有盼着大皇子不好的意思啊!”方允娴膝盖一软,慌忙跪坐在地,双手攥着萧浔的袍角,带着哭腔辩解道。
萧浔微眯了眯眼,“你身为贵妃,当知后宫规矩,更该懂‘祈福’二字的分量。皇后在佛前许了三年素斋的愿,谢淑妃抄经时一笔一划皆是郑重,连低阶嫔妃都屏气凝神尽诚心,你倒好,处处透着轻慢。传出去不仅失了你的体面,连母舅脸上也无光。”
“妾身知错了……往后定遵规矩,绝不再这般任性,陛下,表哥,您就别责怪娴儿了。”方允娴故意用幼时的自称。
萧浔看着她,终是叹了口气:“就罚你一年月例,每日抄录《药师经》一卷,送去启元宫佛堂供奉,也算为烁儿积点福气。若再敢有半分轻慢,朕可不会再这般容你。”
方允娴闻言,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连忙叩首谢恩:“谢陛下宽恕!妾身定遵陛下旨意,每日抄经祈福,绝不再犯!”
萧浔没再多言,起身便往外走。
刚踏出殿门,寒风裹着雪粒扑过来,他抬手拢了拢衣领,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殿内,方允娴瘫坐在地上,虽仍有后怕,却比先前松了口气。倚红忙上前搀扶,小声劝道:“娘娘,陛下终究是念着舅老爷的情分,没真的责罚您,往后咱们可不能再这般任性了。”
方允娴哼了一声,却没再反驳,只是对余少云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若不是那女人在陛下跟前搬弄是非,自己怎会平白挨训还罚了月例?等日后有机会,定要让她也尝尝这般憋气的滋味。
而在萧浔面前,告了方允娴状的余少云,此时身处皇子所,守着病弱的儿子。
皇子所寝殿内,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药气。
药气混着松木炭的淡味沉沉压在梁柱间,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苦涩的滞重。
余少云坐于床边锦凳之上,目光牢牢锁着榻上萧烁,眼底忧色如化不开的墨团。
萧烁小脸苍白无血色,胸口起伏微弱难辨,几缕被冷汗浸得发潮的发丝,贴在光洁额角。
便是平日里偶会轻颤的眼睫,此刻也垂得纹丝不动。
搭在锦被外的小手,指节泛着淡淡青白色,指腹还残留着先前施针留下的浅淡红痕,透着几分易碎的脆弱。
“娘娘,刚温好的参茶,您饮两口吧。”吟芳端着白瓷杯轻步上前,杯沿浮着细白热气,“您自福佑寺归来便守着殿下,连口热食都未曾顾得,再这般劳瘁,身子怕是扛不住。”
余少云目光未离萧烁面庞,只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搁着吧,待他醒转,本宫再饮不迟。”
吟芳只得将参茶放于床头矮几,柔声劝道:“娘娘,奴婢方才瞧着,殿下的呼吸比昨日匀实些,也未再出冷汗,这可是实打实的好转征兆。陈太医先前来诊脉时还说,殿下脉象虽弱,却比午时稳了不少,底子正慢慢回缓,只需再养些时日,定能醒转。”
她顿了顿,特意往“祈福”上引,盼能宽余少云的心:“今日在福佑寺,住持不是说了嘛,三十六位高僧会连续七日诵经,还道娘娘您的诚心连佛祖都能感知。有佛法庇佑,再添上陈太医的汤药,殿下必能熬过这关。”
余少云眼底终是泛起微光,“你说得是,佛祖定会护佑烁儿。”
恰在此时,萧烁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