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跟着吟芳踏进皇子所时，殿内的药气比先前更浓了些。
余少云坐在床前，目光呆滞地盯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萧烁，听见脚步声，抬头定定地看着崔嬷嬷，“沈朝雾怀上龙裔，太后把她当宝贝似的护着，你说，这往后宫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立足之地吗？”
崔嬷嬷屈膝行礼，起身时目光先扫过床榻上气息微弱的萧烁，才缓缓道：“娘娘莫急，沈良人怀的这胎，看着风光，实则是块烫手山芋，自会有人比咱们更急着动手。”
“你说的是谁？”余少云眉头紧蹙，眼神中闪过一丝急切与狠厉，身子微微前倾，紧紧盯着崔嬷嬷。
崔嬷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压低声音道：“娘娘，您想想，这后宫之中，和沈家最不对付的人是谁？“
余少云目光微闪，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你说的是贵妃？”
“娘娘，您还记得柔美人在沈良人生辰那天，故意去御花园，截了她宠的事吗？”崔嬷嬷问道。
余少云点点头，“据说柔美人和沈良人没进宫前，就不对付。”
崔嬷嬷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愈发浓郁，缓缓说道：“沈良人先怀上了龙裔，柔美人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以她的性子，不会在明面上对沈良人做什么，但是暗地里的小动作怕是少不了。”
余少云若有所思，崔嬷嬷又接着道：“当年方家和沈家虽联手把陛下推上帝位，可两家本就面和心不和，如今沈家借着沈太后的势在宫里宫外愈发张扬，方家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贵妃多年未孕，柔美人和沈良人一起选秀入宫，而今沈良人怀上了龙裔，这孩子身上流着沈家的血，若是平安生下，再凭着沈家的权势，必定会想法设法夺取储君之位。那时，方家在朝堂后宫还有立足之地吗？方家是绝不会让有沈家血脉的皇子出生的，就算沈太后盯着，贵妃和柔美也会想办法动手的。”
余少云唇边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这么说来，咱们倒是省了不少事。只需坐山观虎斗，等着贵妃和柔美人动手就行了。”
崔嬷嬷眼中闪过一丝更深的算计，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娘娘，单等贵妃和柔美人还不够。咱们还有一张‘暗牌’可用，就是康嫔。”
“康嫔？”余少云皱眉，她还记得腊八节，康嫔说的那些话，“那个疯婆子。”
“娘娘，她疯才好呢。老奴查到，康嫔之所以发疯，是她觉得满宫都是害她孩子的凶手，如才会跟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这些年她从没放弃追查小产的真相，一直怀疑是宫里人动了手脚，却始终没查到具体是谁。咱们只需找个可靠的人，悄悄在她跟前‘无意’提一句，说当年她小产时，沈太后宫里的朱嬷嬷曾私下去过御膳房，还叮嘱厨子给她的安胎汤里加‘温补’的药材，暗示是沈太后不愿她生下皇子，才会下手害得她没了孩子。”崔嬷嬷缓缓说道。
余少云听得眼神发亮，“这法子好！康嫔本就恨极了害她小产的人，这些年的怨气早憋够了，如今知道‘真凶’是沈太后，再看着沈良人怀了龙裔被沈太后百般呵护，定会把所有积压的怨气都撒在沈良人身上。”
“老奴早就让人查过，当年康嫔小产时，朱嬷嬷确实去过御膳房，至于她动没动手，并不重要，重要是康嫔相信是她奉太后之命，害了自己的孩子。康嫔对付不了沈太后，难道还对付不了沈良人吗？”崔嬷嬷阴冷地笑道。
余少云听得连连点头，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语气带着几分得意：“还是嬷嬷想得周全！这么一来，咱们既不用沾手，又能借贵妃、柔美人和康嫔的手，定能闹得沈良人滑胎。”
崔嬷嬷见余少云把话听进去，如释重负，赶紧添了句：“娘娘英明。咱们只需在暗处看着，不时暗中挑动她们的火气，剩下的，就等着看好戏便是。”
“崔嬷嬷，这事就交给你去办，务必做得干净利落，别让人查到咱们头上。”余少云指尖一顿，目光扫过床榻上毫无声息的萧烁，语气陡然沉了几分，“你也知道，咱们如今不比从前，烁儿身子弱，在陛下跟前已没了什么分量，若是这事出了半分差错，被沈太后和沈家抓住把柄，别说往后立足，咱们母子能不能保住性命都难说。”
她伸手一把攥住崔嬷嬷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满是不容错辨的狠厉与急迫：“跟康嫔递话的人，一定要是死忠且嘴严的，事后必须远远打发出去，绝不能留在宫里；挑动贵妃和柔美人的那些话，也得借旁人之口传，不能留下任何跟咱们有关的痕迹。等沈朝雾真没了那胎，咱们还要装出一副惋惜模样，在陛下跟前落个‘心善’的名声，绝不能让人看出半分破绽。”
崔嬷嬷感受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连忙躬身应道：“娘娘放心，老奴跟着您这么多年，怎会不知其中利害？定会把所有关节都捋顺了，让任何人都查不到咱们头上，只等着看沈良人那边乱作一团便是。”
余少云这才松了手，“好，有你这句话，本宫便放心了。去吧，尽快安排，别让本宫等太久。”
“老奴告退。”崔嬷嬷行礼离去。
就在主仆二人在皇子所密谋这桩狠毒计谋时，长春宫内，谢知意在听霜降说沈朝雾怀孕的事，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沈良人怀孕了？她怎么会怀孕？”
以萧浔对沈家的忌惮和防范，他是不可能让沈朝雾怀孕的。
沈朝雾这孕，透着几分蹊跷。
“娘娘，这消息如今在后宫都传遍了，听说太后娘娘从私库里挑了赤金镶红宝石的‘子孙绵长’头面，还有琥珀安神香、翡翠平安扣这些贵重物件，让朱嬷嬷亲自送到了永福宫，尚膳监也已经按李太医的嘱咐，开始给沈良人备安胎膳食了。这般大张旗鼓的，想来是真的怀了，断不会有假。”霜降认真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