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沉了沉，转头看向侍立在侧的谷雨，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谷雨，你即刻去传本宫的话，让长春宫上下所有人都安分守己些。往后没有本宫的吩咐，任何人不许随意踏出宫门半步，更不许在外头嚼舌根议论永福宫的事，若是敢有人违背，或是被本宫查到私下与其他宫苑的人牵扯不清，定要按宫规严惩不贷。这后宫如今正是风尖浪口，咱们可不能在这时候出半点差错，免得被人抓住把柄，平白惹祸上身。”
谷雨立刻躬身领命，声音恭敬地道：“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传话！定要让宫里所有人都记牢规矩，谁敢在这时候乱走乱议，奴婢绝不姑息，定按娘娘的吩咐依宫规处置，不会让他们给长春宫和四皇子惹来半分麻烦！”
“行吧，去忙吧。”谢知意放下茶盏，随手拿起棋谱，翻看起来。
谷雨领了谢知意的吩咐，转身要去传旨，却被迎面进来的芒种叫住：“你别急着走，方才我在小厨房给你炖了贝母百合蒸秋梨，想着你先前呛了寒风，正好润润喉，等会儿忙完了就去取来吃。”
谷雨脚步一顿，笑着点头：“多谢你有心，还记着我呛了风的事。”
一旁的霜降凑过来，眼睛亮晶晶地拽住芒种的衣袖：“好啊，只想着给谷雨做，就没我的份？我也想吃！”
“你又没着凉咳嗽，凑什么热闹？”芒种斜了她一眼，抿唇忍笑，继续从盅里舀芡实莲子和汤，“娘娘，这芡实莲子炖鹌鹑汤最是养心安神，您趁热尝尝。”
谢知意放下棋谱，端起碗，舀了一勺汤，莲子的清甜混着芡实的绵糯在齿间散开，更有鹌鹑肉炖得酥烂的鲜香裹在其中。
肉炖烂了，入口即化，没有半分腥气，只余禽类特有的嫩鲜渗进汤里，与莲子的甘润、芡实的粉糯揉成一团。
“这汤炖得火候恰到好处，既去了鹌鹑的腥，又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鲜甜，好喝。”谢知意笑赞道。
“娘娘喜欢就好。”芒种弯眉浅笑，“昨日御厨房送来一批鲜活的鹌鹑，奴婢想着冬日寒冷，便想着炖些滋补的汤品，给娘娘补一补。”
谢知意抬眼看到霜降馋得直咽口水，笑道：“芒种，既然送了一批鹌鹑来，回头你多炖几盅，给你们几个尝尝补一补。冬日里守着宫苑，你们也辛苦。”
霜降立刻喜上眉梢，忙对着谢知意福了福身：“多谢娘娘！还是娘娘最疼我们！”
“多谢娘娘。”芒种也跟着道。
正说着，暖阁内侧的棉帘被轻轻掀开，杨氏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莫离走了出来，“娘娘，殿下刚睡醒，在里屋哼唧着要找您呢。”
谢知意一听，立刻放下手中的瓷碗，脸上的笑意瞬间柔和了几分，“快抱过来让我瞧瞧。”
杨氏小心地将四皇子递到谢知意怀中，小家伙裹在绣着缠枝莲纹的锦被里，只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谢知意轻轻托着他的小脑袋，“皱着小鼻子，在闻什么呢？”
小莫离抿了抿粉嫩的，还砸巴了砸巴，舌尖悄悄探出一点，又飞快缩了回去，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懵懂，模样讨喜得紧。
“娘娘，殿下定是闻到汤的鲜味了，想吃呢。”霜降笑道。
芒种撇撇嘴道：“你以为殿下和你一样馋嘴呀。”
“这怎么叫馋嘴呢？这叫聪明！”霜降挑眉
“我不跟拌嘴，我拌不过你。”芒种凑到小莫离面前，满脸宠溺的笑，“殿下别急啊，等您再大些，奴婢一定做好吃的给殿下吃，保管殿下喜欢。
小莫离似乎听懂，冲着芒种露出粉嫩的牙床，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浅浅的小月牙。
“娘娘，殿下笑了，他听懂奴婢说得话了！”芒种兴奋地道。
“可不是听懂了？我们莫离虽小，心里透亮着呢，知道谁疼他。”谢知意摸了摸儿子软乎乎的小脸蛋。
长春宫里母子相处温馨，寿颐宫里母子对坐饮茶，暗潮涌动。
寿颐宫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驱散了殿外的寒气。
沈太后看着萧浔，语气里满是“疼惜”：“皇帝近来是不是又熬到后半夜了？你看这眼下的青影，昨日朱嬷嬷给哀家回话时还念叨，说养心殿的灯总亮到丑时。皇帝啊，龙体是江山的根基，哪能这么耗着？往后奏折若是堆得多，便分些给内阁或是让六部协同处置，夜里总得歇够三个时辰，不然身子熬虚了，哀家这颗心，日夜都得悬着。”
“谢母后关心，朕心里有数。”萧浔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近来阮国边境略有异动，奏折里多是军报，需朕仔细斟酌，迟些歇息也是应当的。内阁已有分工，各部也轮值督办要务，朕并未过度操劳，母后不必挂心。”
沈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愠色，却很快压了下去，她伸手从身边的锦盒里取出一个褪色的布鞠。
鞠面绣着早已模糊的青竹纹，边角还缝着几处明显的补丁，她把布鞠递到萧浔面前，“皇帝，还记得这个吗？”
“记得，这是母后，让人给朕做的，让朕和宫中小太监踢着玩的。”萧浔的目光在布鞠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语气依旧平淡，没有半分追忆的温情，“没想到这了这么多年，母后还留着这个布鞠。”
那年他的生母病逝，他被先皇送到了沈太后身边。
“那时你闷着不爱说话，哀家便让人做了这布鞠陪你玩，结果你在暖阁外的廊下踢鞠时，不小心踩滑摔在雪地里，膝盖磕得通红，却忍着泪不肯哭，还是哀家把你抱进殿里，用温水敷了半宿，又让绣娘补好了这磨破的鞠面。如今这布鞠还好好收着，可皇帝却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肯跟哀家说几句贴心话了。”沈太后轻轻摩挲着布鞠，眼中似有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