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展夫人预料的一样,孩子没保住,刑夫人当场就昏厥了,经过太医的针灸才醒来,拉着厉氏痛哭流涕:“刑家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接二连三地保不住,难不成还要让刑家断后不成?”
刑夫人的哭声划破上空。
屋檐下方有不少人去探望,锦初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云和郡主身上,云和郡主的身边伴随着的是她的丈夫。
红栀走近:“奴婢打听过了,厉氏是惊动了胎气,和他人无关,不过大夫说厉氏伤了身,需要好好调养。”
锦初皱着眉猜不透刑家究竟又是何意。
“寺里见了血,怕是不吉利……”锦初喃喃自语。
话音刚落刑夫人冲了出来,朝着大殿方向不停磕头,额前很快一团青紫,和刚才上来时的端庄优雅相比较,多了些狼狈。
有人上前劝:“孩子日后还会再有的,夫人起来吧。”
“是啊。”
刑夫人却摇头:“诸位有所不知,我前几日做了噩梦,有人在索魂,我家大儿媳好不容易才有了身孕,无病无灾的突然就没了,前几日二儿媳也经历了这一遭,都是成了型的男胎。”
索魂两个字一出,云和郡主脸色微变,疾步来到了邢夫人身边:“夫人,佛祖面前莫要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再说前三个月本就不稳,也许是时机不成熟。”
“这倒未必,这孩子来也有讲究的,有些人家多子多福,有些人家穷极一生也没有子嗣,仅是无缘,刑家嫡女刚嫁出去,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接连怀胎,就说明是刑家嫡女占了刑家子嗣官位,又嫁去了镇王府,抢走了王府官位,王妃骤失,怀了孩子,小王爷又丢了魂儿……”
“你闭嘴!”云和郡主怒不可遏地瞪向说话之人,刑夫人的远方表亲,于夫人。
于夫人是京城出了名的痴迷五行八卦,还有占卜,张嘴就来的解释,让在场众人一愣。
可仔细分析之后又确实如此。
刑氏出嫁后,刑家两个儿媳妇接连怀孕又接连小产,镇王府的事更是如此。
于夫人道:“刑氏八字太硬,不宜成婚,就该留在父母双亲身边侍奉,她一走,搅得刑家鸡犬不宁,镇王府也会跟着遭殃,小王爷丢失的魂儿也找不回来。”
“你胡说什么!”云和郡主恨不得撕了于夫人这张嘴:“佛祖面前你也该妄言!”
“我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于夫人不以为然,撇撇嘴继续说:“不妨直接告诉你,不仅仅是小王爷的魂儿找不回来,就连王爷也要跟着被反噬,刑氏腹中孩子本就不合规矩,偏偏王府不守规矩,执意留下,诸天神佛都看不下去了!”
许是于夫人说得太真切了,导致云和郡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竟还有心虚神色。
“你的手上要是沾染了刑氏子嗣的血,你的子孙后代……”
“闭嘴!”云和郡主听不下去了,冲出去跟于夫人撕扯起来,抬手就打:“我让你胡说八道!”
可于夫人也不是个善茬,当即就还手。
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不少人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上前劝说,云和郡主白皙的脸蛋上被指甲痕刮出一道血痕,气得云和郡主跺脚:“你敢伤我!”
“佛祖面前你阻挠我说话,我是代替佛祖教训你!”于夫人一副神婆模样。
看着于夫人,又看了一眼邢夫人,锦初越来越纳闷了:“不是说刑夫人为了两个儿子舍弃了女儿么,如今怎么让我看不懂了?”
展夫人也是一脸懵。
最终云和郡主是被气走的,于夫人立马就不癫了,居高临下看了一眼刑夫人后,摇摇头转身离开了。
徒留刑夫人长跪佛前不起。
佛会结束,锦初下了山,满脑子里都是钟夫人的话,她对着飞雁说;“派人去打听疆医,还有云和郡主的行踪。”
飞雁会意。
展夫人道:“巷子里的四姑娘也是从东原来的,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来。”
听展夫人提及,锦初才想起了这么个人,展夫人自告奋勇亲自去问话。
“也好。”
展夫人改换自己的马车去了小巷子,巷子里寂静无声,大雪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推开门,满院子雪白。
时隔几个月再次看见四姑娘,展夫人对四姑娘的怒火已经消了,四姑娘身子没了往日的纤细,面色蜡黄,头发枯燥的盘着,身上的衣裳脏兮兮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神色呆滞地看向窗外,偶尔眼睛才眨动两下。
听见动静的四姑娘转过头,再看清是展夫人时,眼珠子动了动,情绪也变得激动起来:“夫人,我知道错了,求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四姑娘朝着展夫人磕头。
再没了往日的骄傲,嘴里嘟囔着:“是我一时糊涂,不该算计公主,是我迷了心窍,我知道错了。”
展夫人摆摆手看着她面黄肌瘦模样,轻叹气,弯着腰坐了下来:“拿些热水跟吃食来。”
“是。”
很快吃食被端上来,一整只烧鸡还有冒着热乎气的肉包子,烤羊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吃吧。”展夫人耐着性子。
四姑娘却迟迟不敢动,展夫人勾唇:“我若要你性命,何必多此一举在吃食上下毒,直接灌进去岂不是省事儿?”
话音落四姑娘只思考了一会儿立马狼吞虎咽地抓起了吃食,大口大口的吃着。
很快一整只鸡都被吃完了,几个包子也被啃没,就剩下半只羊腿了,实在是撑不住了才放下,吃饱喝足,四姑娘疑惑地看向了展夫人;“你想从我这知道什么?”
展夫人也不急,叫人给四姑娘洗漱。
良久,四姑娘换了新衣裳,看上去舒爽多了,四姑娘却是越来越不安。
“你害了我女儿,确实该死,不过看你这般模样,我气儿也消了,想要我饶了你,确实是有几件事想要问问你,四姑娘是个聪明人,这种地方我只来最后一次,四姑娘可不要辜负了我的耐心。”展夫人说着又将白瓷瓶放在了桌子上:“这是云和郡主给我的解药。”
看见解药,四姑娘两眼都在发光,咽了咽嗓子:“你,你想知道什么?”
展夫人沉了声:“疆医!”
疆医两个字脱口而出时明显能感觉到四姑娘的脸色变了,瞳孔一缩,展夫人继续说:“四个多月前镇王妃死了,死的那天漫天全都是桃花粉,是柳侧妃站在屋檐上跳舞撒下无数桃花粉和桃毛所致。”
一听镇王妃死了,四姑娘简直不可思议,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很久才缓过来。
四姑娘本就聪慧,立马道:“疆医是从前的二嫂嫂娘家有人引荐的,非常灵验,外界都说二嫂嫂惨死,实际上是被反噬了,我见过她,满身青紫短短一个月就没了。”
范氏的死分明是被打死了,却赖在疆医头上,展夫人倒也没继续追问,听四姑娘继续说:“我也只是偶然听闻,所知并不多,不知夫人想知道哪一部分。”
展夫人微微笑,将解药倒出一半归还给了四姑娘:“一个时辰后镇王会从朱雀大街路过,你能不能回去,就看你自己了。”
四姑娘忙不迭地服用了解药,她震惊万分地看向了展夫人:“就这么放了我?”
“不止如此,还给你银票准备马车,让你离开京城去一个没有人见过你的地方,你年纪轻轻不该就此断送,可若你执迷不悟……”
话不等说完四姑娘立马磕头:“不,不会的,镇王府已经将我弃如敝履,我又怎能执迷不悟?”
展夫人转身离开。
人前脚刚走,四姑娘就跌跌撞撞地朝着朱雀街方向奔跑,冷风刮过吹在脸颊上,宛若刀刮骨,四姑娘也不管不顾了,生怕后头有人追赶自己。
提前到达朱雀街时,满京城已经在传今日佛会上发生的事,四姑娘听得认真。
多了会儿一辆马车缓缓经过,四姑娘一眼就认出了,飞奔上前,惊呼道:“父王!父王,我是四儿啊,救救我。”
一道道惊呼。
噗嗤!
一箭穿心,刺穿了四姑娘的胸膛,四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心口的箭,剧痛袭来。
马车停下。
镇王撩起帘子看清来人,皱着眉,四姑娘倒在地上满嘴里都是鲜血,呜呜咽咽想要说什么。
“何人竟敢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之下杀人!”陆恒从酒楼冲出,带兵将射箭的地方围起来。
不到一炷香最后找到的全都是尸首。
“服毒自尽了。”狱卒道。
镇王赶来时看着几个尸首,怒不可遏,派人就地检查,等看黑衣人腰间的细纹时,脸色微变却并未戳破。
“这几人不像是京城人。”陆恒道。
镇王沉了声:“许是我镇王府的仇家,此事就此作罢,陆大人不必再查了。”
说罢便将三个尸首带回去,又让人将四姑娘找个风水不错的地方落葬,父女一场,他怎么忍心让四姑娘抛尸荒野,成为野狗的盘中餐?
“回府!”镇王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