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末
京城看似平静,实则波涛暗涌,一大早于夫人就去了展家,跌跌撞撞使劲敲门。
护院见状正要呵斥,于夫人却道:“我是于夫人,快去通禀你家夫人,就说我有要紧的事禀报。”
护院看了眼于夫人的马车,犹豫了片刻后,于夫人没好气道:“耽搁了,你可要倒霉的。”
于是护院只好匆匆禀报。
展夫人得知是于夫人上门,心中有些诧异,还是起身匆匆洗漱了之后,让人去请去了大堂。
片刻后她看见于夫人浑身颤抖坐在椅子上,灰色斗篷沾了不少泥,发鬓散乱赤红了眸,神情慌乱,看见展夫人后蹭得站了起来:“展夫人!”
“出什么事儿了?”
“我本想入宫去见太子妃,可我这样的身份实在是不便,还要久等,所以只能冒昧来打搅您了。”
展夫人倒了杯茶递了过去:“你坐下慢慢说。”
喝了杯热茶,于夫人身子才暖和了,娓娓道来:“从佛会之后,于家就经常被人跟踪,骚扰,昨儿我出城又发现被跟踪了,一气之下便和对方斗智斗勇起来,今儿早上才将人甩了。”
“可知对方是什么人?”
于夫人不屑一笑:“除了镇王府的那位郡主,还能是谁?”
“那你报官了?”
“没凭没据的去找陆大人,岂不是添麻烦?”于夫人一口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沉声说:“我知道夫人在检查疆医。”
一句疆医,立即让展夫人眼眸皱起,收起了事不关己的姿态,侧目看她,于夫人耸肩:“我曾去过苗疆,常年在寺里徘徊,两个月前偶然碰见了镇王带着小王爷去寺里收魂,借着钟夫人的嘴,将此事闹到了夫人和太子妃面前。”
钟夫人知道的少之又少,是她不经意间在钟夫人所路过的地方和人闲聊,提起此事。
钟夫人被放回府,于夫人就知道消息传出去了。
这是个戴罪立功的机会,钟夫人不可能放过。
展夫人闻言脸色却变:“夫人为何要这么做?”
于夫人甚至将白瓷瓶掏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努努嘴:“这就是小王爷丢失的魂儿,只要服下,小王爷体内的双生蛊立即解开,小王爷对你有恩,这个人情,我总不能去找镇主去要。”
看着于夫人强买强卖的姿态,展夫人不禁气笑了:“你怎知这个人情我一定会要?你被人追杀,是不是也因为这个,这东西棘手,你却送来了展家,于夫人,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
展夫人确实不忍心小王爷的遭遇,若能帮帮小王爷,她很乐意,但若是让展家陷入危险境地。
她也只能爱莫能助了。
于夫人和刑夫人同出一个家族,但于夫人自小就喜欢研八卦,风水,还有饲养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年轻时离家出走,七八年才回来,夫家只是个微末小官,为人老实本分,极少惹事。
大家都知道于夫人疯癫,所以,有什么宴会,基本都不会带着她。
若不是之前佛会上闹的那一出,她根本就想不起来于夫人这么个人。
于夫人有些心虚,耸耸肩:“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夫人不如接受我的好意?”
展夫人怒极反笑,于夫人被人追杀却跑到了展家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外面的人,展家也参与进来了?
她恨不得将于夫人给丢出去!
“夫人消消气,我这么做实在是有苦难言,不过夫人放心,有朝一日夫人总会求到我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我无意和镇王府作对,如今能和镇王府对抗的就只有您了。”
于夫人脸色讪讪,手里还攥着一把拂尘,解释道:“这双生蛊一定要在今日之内让小王爷服下,否则,就晚了。”
砰!
展夫人怒拍桌子:“你说什么?”
“我……我这不是紧巴巴送来了吗。”于夫人一蹦三尺高,连连后退,生怕对方会在一气之下掐死自己,摸了摸脖子:“镇王府,我实在是进不去,不过我相信展夫人肯定有本事。”
展夫人眼中冒着杀气,忽然又卸了厉色,讥笑道:“我怎知这里是什么东西,你我又不熟,万一是毒药,我岂不是要背负个谋害小王爷的罪名,再说我和小王爷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小王爷出了事,小殿下自然就能上位了,我何必多此一举?”
展夫人将药瓶子一推,眼看着就要落地了,于夫人大惊失色,飞奔去捧,惊险地将瓶子给接住了。
展夫人却极快地上前握住了于夫人的手腕,将人按住:“说,为何要来展家!”
于夫人吃痛,被点了穴位整个身子都动弹不得了,咬牙道:“我没有害人之心,只是提醒你而已。”
展夫人手中力道抓紧,于夫人拧紧了眉,惊呼着疼,见拗不过才开口:“今日的苗疆疆神医已经来了京城,我是从疆神门下逃出来的,只想保命,镇王府和东宫若都联手对付疆神医,我自然不惧,疆神医对付了小王爷,差点害死了小王爷,镇王要是知道真相,肯定不会拉拢疆神医。”
所以于夫人找到了展夫人,让展夫人去献药,镇王府欠了展家一个人情,镇王是个信守承诺的,必不会出尔反尔再和疆神医合作。
“这对我展家又有什么好处?”
于夫人急道:“疆神医和东宫有仇!杀父弑母的仇!此次来京,只为报仇!”
展夫人不信。
于夫人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老疆神医传位如今的疆神医,此人才二十岁,是当年云王最小的儿子,姬长宜!太子弄死了云王,占领西关,夺走西关兵权,瓦解清河漼氏,你说这样的仇恨,姬长宜能不能咽了这口气?”
姬长宜三个字落入展夫人耳中,她愣住了,云王最小的儿子,早些年传去了大庆,隐姓埋名不知去向。
不过相传姬长宜极其聪慧,小小年纪就展示了过人的天赋。
这么些年也没有姬长宜的半点消息,原来是跑去了苗疆学疆医去了,展夫人松开手,重新坐了下来,解开了于夫人的穴位。
于夫人立马跑远了,警惕地看着展夫人:“我从苗疆逃跑,你若护着我,难保有一日不会用着我,苗医蛊毒法子千奇百怪,我学了整整八年,早已熟了。”
“那你为何离开了苗疆?”
于夫人挠了挠脑袋,有些难以启齿,可面对展夫人的质问,若是不说个清楚,今日的药怕是生不出去了,便道:“我见不惯他们为达目的,心狠手辣的做派,和同门师兄起了争执,一气之下将人给……废了命根子,这师兄本该是师傅的关门弟子,被废后,我怎么还有脸继续待着?连夜逃走了。”
这些事也不过是于夫人的一面之词,展夫人也无从考证,她敛眉:“你要我如何护着你?”
“若能让我借住在展家……”
“想都不要想!”展夫人一口回绝,她对于夫人根本不了解,又怎么会放这么个人在身边?
于夫人缩了缩脖子没想到展夫人会拒绝得这么快,又道:“那就多派几个人保护我。”
展夫人犹豫片刻后点头,亲自倒了杯茶递给了于夫人;“口说无凭,咱们立下字据。”
“你不信我?”于夫人瞪眼。
展夫人挑眉,于夫人只好妥协。
很快丫鬟便将文房四宝端来,于夫人提笔就写了一张字据,忽然她隐约察觉不对劲,愕然看向了展夫人:“你……你对我下毒?”
不远处的展夫人坐了下来:“你放心,只要你说的都是真话,我保准你死不了。”
于夫人回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自己这么警惕,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茶是没问题的,文房四宝也没问题。
倏然,她的视线落在了白瓶上。
刚才她去接……
“你好卑鄙!”于夫人一脸无奈。
展夫人斜了眼于夫人,缓缓站起身:“难道不该付出点代价?我怎么会为了你三言两语就去冒险?你放心,解药我会五日内给一粒,夫人可不要强行解毒,毕竟,来此苗疆的毒药,可不是那么轻易解开的。”
于夫人瞪大眼了眼不敢置信,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些刺客是你安排的,你早就惦记着解药了!”
展夫人莞尔:“也不全是,云和郡主也确实派人追杀你了,若不是我护着你,你现在哪还有机会站着我面前?”
“你,你!”于夫人气得话都快说不利索了,眼睁睁看着展夫人拿出帕子擦拭白瓶,交给了一旁蒙着脸的丫鬟,丫鬟检查后表示:“这解药确实是用双生蛊炼化,并无毒,可解小王爷的毒。”
展夫人点头。
一旁的于夫人不死心的问:“你是何时怀疑我的?”
展夫人倒也不吝啬道:“钟夫人管理后宅多年,见过无数夫人,又怎么会不记得你?钟夫人早就交代了发现经过,这药,也只有你能炼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