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出来时,朝曦整个人心情都是沉甸甸的,仰着头看向天边乌云密卷,随时都要倾盆大雨。
一如他此刻心情。
根本不知该如何跟乔书吟开口。
“皇上。”霁蓝早早就在慈宁宫外等着,见着朝曦出来,上前行礼:“
贵妃娘娘托奴婢来传话,江南连绵阴雨天气,她肩头有伤,恰逢三公主还有些伤风,娘娘说不宜出远门。”
朝曦蹙眉:“贵妃这的这么说?”
霁蓝点头:“贵妃娘娘亲口说的,奴婢不敢撒谎,娘娘说,家里事多不是出行好时机,也免得耽搁了皇上,让皇上早做安排。”
实则,从帝后二人一同踏入了慈宁宫开始,乔书吟就预料到了这件事,加之一堆破烂事缠身,她确实没什么心情出门。
倒不如给自己一个合理的台阶下,也算是成全了体面。
朝曦点头:“朕知道了。”
说罢霁蓝退下。
……
凤仪宫
方荼拉着庆安趴在摇篮上看着元安,小小一团,庆安咧嘴笑:“儿臣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二妹妹。”
“乖。”
外头传皇上来了。
方荼先是一愣,抬头看去果然看见了朝曦来了,朝曦进门视线落在了元安身上,软了语气:“两日不见又长大了不少,眉眼倒是和庆安越来越相似了。”
庆安窝在朝曦怀里:“皇祖母说我们是姐妹,让儿臣护着二妹妹,儿臣以后就是大姐姐了。”
朝曦摸她发鬓,笑着点头。
父女两个相处和谐,朝曦忽然看向了方荼,清了清嗓子:“母后说过几日下江南,要你一同前往,出门散散心,庆安和元安都搬去慈宁宫住几日,还有沁贵人。”
提起沁贵人,朝曦语气有些微妙。
方荼眉心微动,她刚才都那样反驳太后了,太后竟还要她出门?
“你在宫里多年,趁此机会出门看看江南烟雨,约莫七八日左右,三日后傍晚出发,让人简单收拾行李。”朝曦道。
方荼犹豫了片刻,只当朝曦是恼了乔书吟,这次才会没有选择带上她,或者,都带上了?
“那贵妃呢?”她语气尽可能平淡。
朝曦想了想,决定隐瞒了先提及带贵妃的事,道:“她留在宫里。”
简短的五个字让方荼眉心多了几分雀跃,思索片刻后点头。
今日又难得留在了凤仪宫用晚膳。
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沁贵人,用过晚膳后,魏公公来提醒:“慎刑司那边有消息了。”
慎刑司三个字钻入耳朵,朝曦扬眉,对方荼道:“朕还有事,先回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
扶月激动道:“娘娘可要抓准机会,多和皇上亲近,这可是独一份的恩宠,太后娘娘终究还是向着您的。”
方荼耳朵烫红点点头,叮嘱她给两个孩子先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去慈宁宫请安。
……
慎刑司送来了个包袱,就摆在段志面前,让段志的情绪直接崩溃了,包袱里正是已经断了气的稚子,脸色憋得青紫。
乔书吟头戴着帷帽,挡住了大半张脸站在了牢房前,盯着段志的神情一点点裂开。
“你好狠毒的心!”段志捂着心口,呕出血来,眸光阴狠地瞪着乔书吟。
乔书吟冷笑:“本宫早就给过你机会的,是你逼迫本宫的!是你自己让段家断子绝孙!”
杀人诛心,乔书吟的话让段志扑了过来,伸出手在半空中比比划划:“我要杀了你!”
可惜隔着牢笼,根本出不来。
疯癫的不止段志一个,还有段老夫人,一双眼牢牢盯住了地上的襁褓,颤抖地看向了乔书吟,话都说不全了。
“早在你们算计乔家的那一刻,就该知道终有一日东窗事发,乔家不会善罢甘休!”
乔书吟嘴角勾起:“至于本宫的二妹妹,寡妇又如何,照样再嫁!”
段老夫人扑在地上痛哭流涕,她悔不当初啊,不该为了段家的仕途去算计乔姝。
害了自己的儿子伤身不说,还连累李茯苓惨死。
“贵,贵妃娘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您,饶了段志吧,他已经比死还要痛苦了。”段老夫人跪在地上,朝着眼前的女子磕头。
看着她,宛若看着恶煞一样惊恐万分。
这样的人太残忍了。
乔书吟从怀中取出一张和离书,字迹和段志的字迹一模一样,就差个手印。
不等吩咐,霁蓝攥住了段志的手,匕首轻轻划过,血珠渗出,用另只手沾了血迹在和离书上按下了红印。
段志挣扎,却抵不过霁蓝的力道,只能被迫按下。
“上午你本该有机会出狱的,还有你母亲,是你不识趣!”乔书吟下巴一抬,坚决不能留段志这样的人神志清醒。
霁蓝捏住了段志的下颌,将一瓶药灌入。
“贵妃娘娘,都是我们的错,求求您饶了志儿吧。”段老夫人疯狂哭喊,此刻肠子都快悔青了。
乔书吟居高临下:“明日之后本宫许你离开牢房,但,让本宫再听见什么闲言碎语,休怪本宫不讲情面了!”
段老夫人虽然只有一个儿子,可还有女儿在,段家上上下下,百十条人命在呢。
她怎敢为了一口气胡说八道?
段志服了药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等做完这一切,朝曦赶来了,看着地上昏迷的段志,还有磕头的段老夫人,以及地上的襁褓和乔书吟手里的和离书,他眉心一跳,将乔书吟给拽走了。
出了慎刑司,朝曦强压怒火:“可以再等等的,何必伤人性命?”
“皇上误会了,臣妾没杀段志,至于那个孩子,是乔家寻来的死婴,待此事后臣妾会派人给他超度,点长明灯安葬。”
朝曦仍是皱眉。
“这么晚皇上追来慎刑司,就是要说这个?”乔书吟屈膝:“确实是臣妾冒失了,皇上要打要罚,臣妾绝无二话。”
她这么着急将段家处理,也是想尽快平稳此事,不愿意大张旗鼓,落人口舌。
朝曦面露几分无奈:“罢了,你先回去吧。”
说罢将身上的披肩取下,搭在了乔书吟身上,对着身后禁卫军吩咐;“送贵妃回去。”
乔书吟拉住了朝曦的手:“堵住了段志的嘴,段老夫人顾忌段家必不敢吭声,乔家拿到和离书,臣妾可以暂时不追究段家之过,皇上觉得有何不妥?”
没一剑杀了这两人,已是很克制了。
朝曦拧眉:“段家这一代虽不如意,但祖辈功勋不小,旁支倒也有几个出色的,杀了段志倒不难,只是难以服众。”
刺杀的事一直捂着,密不透风,外头不知情,突然爆出更是令人怀疑,朝曦都想好了安排。
却不料乔书吟这么晚了还来了慎刑司。
乔书吟扬起眉:“那若是段家那几个有本事的知道了段志做过什么恶心事呢,还会张扬吗?”
朝曦沉默。
“容臣妾想想,臣妾一定能想出一个合理解释。”乔书吟屈膝,转身往回走。
既不折损乔姝颜面,还要将乔姝给摘出来,还能让段家悄无声息地闭嘴,就当做这些事都没发生过。
看着她的背影。
朝曦叹了口气,大步跟了上前:“夜深露重,一道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