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萧起之言,安平公主就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穆雨洛了,既然是儿子喜欢的姑娘,兄长这边,她自然得去周旋一番。
“你还支撑得住?”安平公主还是怕自己好大儿刚醒,怕他劳累。
“我自小练武,这点伤,不碍事的。”萧起安慰道。
他不安慰还好,这么一说,安平公主就心疼坏了,自己这个儿子自小体弱,所以才把他放在侯府小心照顾着。
不想自己一遭遇难,儿子也不知道遭了多少大罪,那么重的伤,她当时看到都心疼的死了,儿子却说“这点伤”!
都已经直接伤重昏迷,还只是“这点伤”!看到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疤痕,也不知道他从小到大,受过多少伤,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这萧凌云,若非远在青璃国,她真想问问他,他是怎么对待儿子的。
萧起看着安平公主忽然带着怒色的脸,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愤怒起来,不过他聪明的没有问她,毕竟女人的心思一向难猜。
他与安平公主才相认,对她的禀性并不了解,他心中的阿娘,都是他自己在心中勾画出来的模样,与现实中的阿娘,并不一样。
安平公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解释:“阿娘不是生你的气,阿娘是生气你那好父亲没有照顾好你,你自小体弱,他居然让你总受伤,不配为人父。”
萧起心中一暖,脱口道:“无事,伯府里面,能活着长大已经不错了。”
这句话,更像一把重锤,锤在安平公主心上,她心疼地看着萧起:“我儿受苦了。”
说着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终究是那颗慈母之心战胜了理智,一把将萧起的头抱入怀中,哭得难以自抑。
萧起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他还没有被人这样子抱过,这种独属于母亲的抱法让他心绪纷乱。
他伸出一只手来,轻拍了拍安平公主的背,安抚道:“无事,我,已经长大了。”
安平公主抱着萧起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止住自己的眼泪,她的这个儿子,自小生在永昌侯府,她知道萧凌云后来娶了卢氏,也知道卢氏自然容不下萧起。
可那些都只是听说,听说的事情,永远不如自己亲眼所见那么让人印象深刻。
此刻的她看到过萧起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才知道他的不易是如何的不易,那些伤口旧伤叠着新伤,那么多的伤疤,他得多疼啊。
可他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说只是小事,可见于他而言,受伤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安平公主虽然心疼萧起,但也知道他此刻担心穆雨洛,所以最后还是出去把穆雨洛叫了进来,自己则下去找太医,让他们来帮忙看看,萧起这身体可有大碍。
穆雨洛神情复杂,她到现在都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梦里面,萧起怎么会是金面人?
那个杀气凛然,一身戾气的金面人,与那个温润如玉,一身书卷气,芝兰玉树的贵公子,是同一个人?
一个人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别说气质不同,就连气势,也是天差地别,一个武功盖世,睥睨群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
以前她也曾经对他身上的那些伤疤特别疑惑,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身上那么多伤疤,他只说小时候顽劣,经常与人打架,自己体弱,打不赢,又不服输,所以就留下了那些疤痕。
那个时候的她虽有内力,却也只是一个闺阁女子,对于伤疤,根本就分不清楚是由什么造成,他怎么说,自己就怎么相信他。
毕竟在她的心中,他一直身体羸弱,一身书卷味,怎么都不会与打打杀杀沾边。
如今方知,他居然有两重身份,一个是七品监御的文官,一个是正一品暗阁阁主的狱官,两种身份,其权利相差地别,他又是如何同时扮演好这两个角色?
萧起看到她来,神情带着些许紧张与期待:“洛洛,你原谅我好吗,我后悔当初的决定了,我们,重新再来过好吗?”
穆雨洛看了看他,自从知道金面人就是他之后,她对他的感情,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她曾经是那么地痛恨萧起的无情,因为他的休弃,给她造成了多少伤害,并非就是一句原谅可以抵消。
她也曾经对金面人有着太多的感激,在她最无助绝望的时候,他如天神下凡,救她于水火之中,江南之行,几次的以命相护,她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感激他,也想过要怎么报答他,所以在他提出条件之时,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因为那时候的她一无所有——除了这条命,而她的这条命,也是他所救。
可是当那个薄情寡性的萧起,与数次救她于水火之中的金面人身份重叠在一起时,她对他,即没有了被他休弃时的愤恨,也没有了如对金面人时的依赖与信任。
她对他,有的只是愤怒!
她怒他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怒他既然已经将她休弃,又不愿意真正地放过自己。
他如此煞费苦心地对她,很好玩么?她的伤心,她的痛苦,她因为弃妇身份被人踩入泥潭,苦苦挣扎,在他的眼里算什么?
他看着自己苦苦挣扎,看着自己跳出了他的手掌心,却偷偷地在她的脚上系上一根她看不见的锁链,她以为的自由,其实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他只要拉动那根锁链,她就再也无法逃脱。
他擅自撤回了休书,让那一纸休书形同废纸,这样还不算,他还向她要了一个承诺,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承诺。
只要有一天,他说自己后悔了,让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她就得乖乖就范,可是凭什么?
难道就凭他对她的那些救命之恩,就可以把所有的伤害抹平?
她心中的伤疤还在,只要轻轻一揭就鲜血淋漓,他却只用一句轻描淡写的重新开始,就可以让伤疤复原?
她不愿意!
他对她的伤害,她不会原谅,他对她的恩情,她会想办法报答,恩与情,她不愿意混为一谈。
那种被至爱之人捅上一刀的滋味,她尝过一次,就够了,没有必要在同一个人的身上,栽两次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