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钱风后,唐岁一行人继续赶路。
约莫过了半月,终于抵达剑南春所说的文儒大修洞府附近。
少女驾着青骢大马,眯眼朝前面望了,远处是云雾缭绕的连绵山峦。
山脚下一道小溪蜿蜒流过,溪水两旁聚着些屋舍,溪上还驾着两座小桥,交错形成几条小街。
“前面有个小镇子,咱们去那里修整一下罢。”
待到了镇上,几人才发现此地热闹得紧。
镇上唯一一家酒楼里挤满了正在用膳的江湖修士。
唐岁放开神识查看了,周围的修士气息不下于十几道,有两道深沉得连她也有些吃不透。
几人寻了张空桌坐下。
叫店家上了一盘猪肘并几样小菜。
打量四周那些高声谈笑的大汉。
少女不禁狐疑道。
“剑南春,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
怎么感觉不靠谱啊?”
书生抠了抠脸皮。
“呃,从黑市五百钱淘的消息。
不过此地名为栖霞山脉,仙子你也看到了。
植林茂密,藏些妖兽很正常。
可能多些猎妖的人……”
他讲着讲着就发现唐岁脸色黑了下来。
江燕打着圆场:“来都来了,便瞧瞧是怎么个回事吧。
既然此处聚了那么多人。
多半是有人故意将消息散出去。
且先打听一下看看。”
江燕话音刚落,隔壁桌一个粗豪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格老子的,这鬼地方人越来越多,消息到底准不准?
咱们进山几次了?别说异象了,连根鸟毛都没见着。
别是哪个龟儿子编出来消遣人的!”
同桌一个瘦削汉子压低声音:“刘老大,小声些!
你没瞧见那边坐着的两位?
那气度,怕是哪个学院里出来的。
还有角落那桌一个人喝闷酒不说话的黑袍客,身上血煞气浓得吓人!”
唐岁顺着瘦削汉子目光望去。
果然,在酒馆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两个气息沉凝的男子。
一人青衣宽袖,面容儒雅,正自斟自饮。
另一人黑衣劲装,抱剑闭目,身周仿佛有无形剑气流转,让人不敢逼视。
两个七境。
另一个角落则是坐着一个身着黑袍,身形略显消瘦的斗笠男子。
斗笠黑布垂下,将脸貌遮盖探查不清。
此时,那青衣男子似有所觉。
抬眸朝唐岁这边望了一眼,目光温润平和,微微颔首示意。
唐岁面上却不动声色,也略一点头回礼。
“店家,加一坛酒,切二斤牛肉,送到那位道姑和姑娘桌上,记我账上。”
青衣男子忽然开口,声音清朗,整个喧嚣酒馆为之一静。
众人的目光霎时聚焦在唐岁这桌。
黑衣抱剑男子依旧闭目,仿佛周遭一切都与他无关。
唐岁起身,遥遥拱手:“萍水相逢,怎好让兄台破费?”
青衣男子笑道:“同是修行路上人,相逢即是有缘。
看几位风尘仆仆,想必也是为那文修遗韵而来?
坐下一起聊聊如何?”
唐岁与江燕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方主动邀约,且姿态大方,倒不好拒绝。
况且,她们确实需要了解更多消息。
“如此,便叨扰了。”唐岁示意剑南春和书童留在原桌。
自己则是与江燕走了过去,在青衣男子对面坐下。
“在下白鹭书院,柳玄。”青衣男子自我介绍,又指了指身边黑衣同伴,“这位是我师弟,蔺锋。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山间名德弟子,唐岁。”
“散修,江燕。”
柳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他还以为是个道姑,原生是个男子。
不过这道人不太想说话的样子,连自报名诲都是传音,他朝着江燕略带歉意地笑笑。
随后又看向唐岁,语气客气道。
“原来是名德高足,失敬。”
看唐岁气息应该是某位名德亲传无疑了。
不过儒修选个女子作亲传,这名德魄力也是挺大的。
“唐姑娘年纪轻轻。
气度不凡,想必那位名德儒学造诣修得极深,果然是名师出高徒。”
“柳兄过奖。”唐岁不欲多谈师承,转而问道,“方才听柳兄提及文修遗韵,不知究竟是何事。
引得如此多的同道聚集于此?
我们几人路过此地,只见热闹,却不明所以。”
柳玄闻言,意味深长地看了唐岁一眼。
青衣男子笑道:“看来唐姑娘是真不知情。
大约月余前,这栖霞山脉深处。
傍晚时分偶有书卷霞光冲霄,伴有声声钟鸣之音,不间断持续数日方歇。
有一位擅长望气寻脉的绘图师前辈推断。
此乃是古修洞府禁制因岁月流逝或此地龙脉变动。
那禁制出现松动,引动异象。
消息不知从何泄露,便引来了四方探寻之人。”
他眼中露出向往之色,继续道。
“据传,那霞光之中,隐有浩然文气流转。
因此那位前辈猜测,这很可能是一位前朝甚至更古老的王朝的上古文儒大能的坐化之地。
文儒传承,本就于修行界中别具一格。
其遗留的手札、经典、乃至随身文宝都是价值极高之物。
哪怕不能用也能转手卖出很高的价钱。
对很多卡在瓶颈的修士,或寻求立言立功,想要建修书院传承下去的儒修而言,诱惑极大。”
唐岁心中一动,看向不远处竖着耳朵偷听,面色尴尬的剑南春。
黑市五百钱买来的消息,竟然歪打正着?
还是……这根本就是个故意放出的饵?
剑南春得到消息的时日已经不短了,而这异象在柳玄口中是近月来才出现。
有蹊跷。
一直闭目不言的蔺锋,此时忽然冷冷开口。
“异象出现位置离有人烟的位置极远,在一处荒废了的没人拜的野佛群里。
那前辈将消息告知我们是与我们有所渊源。
但消息散得太快,太广。
应该还有其他人大肆将此地消息散了出去。
就像拿着喇叭沿街叫卖藏宝图般。
这些杂修像闻到腐肉的苍蝇一般赶来,哪知就算寻得洞府。
里面若是有什么机关,一轮下来这些人就得死绝。”
柳玄无奈一笑:“师弟话虽直,但理不糙。
我与师弟奉命前来查探,也是觉得此事透着蹊跷。
院里怀疑,可能是有人故意搅浑水。
借探寻洞府之名,行其他勾当。
就我们来的这几日,附近已有数起修士争斗,三人失踪了。”
唐岁疑惑道。
“既然有人失踪,没人报官吗?”
柳玄摇了摇头。
“来这里的人,都忙着找那洞府入口。
哪有闲工夫管别人死活。
本地居民也是因此事人流大些,更好做些营生的买卖。
自是无人去将此事报上去。”
唐岁沉吟,感觉像是遗漏了什么。
她努力在脑海里回放进店后的所闻所见。
对了,那笨蛋书生说此地植被茂密,按理来说,产生些低境妖兽甚至是化形大妖也并无不可能。
但方才听那大汉说进山几次连个鸟毛都没见着。
唐岁抬眼看向柳玄询问道。
“不知柳兄进山有没有见过什么妖兽?”
柳玄闻言,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唐姑娘这么一说,我觉得倒确实有些奇怪。
别说妖兽了,寻常走兽也未见过,连飞禽都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