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生死的越多,那些官吏们越急,这个时候曹公公您登高一呼,先是痛斥那帮倭寇残暴不仁不义,然后再将脏水泼到您最痛恨的那个人身上,你说那个人死不死?”
唐辰笑着替他点破其中的道理。
曹吉祥慌急的眼神,先是一怔,接着又变得有些迷茫,然后再是抑制不住地狂喜。
“哈哈,咱家也是急糊涂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没想到呢,光想着会被那些官员弹劾,被陛下责骂了,都忘了栽赃嫁祸这一招了,嘿嘿,还是兄弟你够奸诈,这事儿竟然连脑子都不用过,顺嘴就来。”
唐辰嘴角一勾:“我就当曹公公是在夸我了。”
“夸,绝对是在夸你。”曹吉祥三步并作两步与他并排向前院而走。
“那个扬州盐商送的……”
唐辰有心想要逗逗他,只是他的话才刚起了一个头,曹吉祥像是突然聋了一般:
“啊,你说什么,没事,我一定会着重强调我们剿倭决心的。”
说着话,曹吉祥狡黠地扔下他,快步向外跑去。
肥硕的背影,像只即将要下水捉鱼的鸭子。
唐辰摇头失笑。
然而,等他走进巡抚衙门的大堂,便笑不出来了。
孙山与顾凯两人拿着一份公文正在争执不休。
“我一定要弹劾刘应,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弹劾他。”
孙山面红耳赤,神色狰狞。
显然昨晚的刺杀并没有对这位巡抚大人造成什么困扰,反而让他有了掌握兵权的契机和借口。
只是这会儿,他所争执的事情,好似与倭寇无关。
“审案平狱,本就是巡按的责任,大人你这是在越俎代庖,这公文我不给你写。”
顾凯脸色铁青,早就喝晕的他同样没受到倭寇的波及,只不过额头有块淤青,不知在哪里磕的。
“审案平狱?他这叫审案平狱吗?他这叫罗织罪名,这是在兴大狱。
明明只是宠妾杀妻的案子,那个徐家长孙已经被唐辰抓去了京城,再把那个宠妾奏请砍了便是。
可他呢,徐董两家他抓了多少人?抓了多少?
如今还要抓董侍郎,这位如今可是正在任上的侍郎,他也要抓,是他无法无天,还是我无法无天。
我一定要弹劾,一定要弹劾这个刘应,太莽撞,太不知天高地厚。”
孙山说的口沫横飞,嗓音都喊的嘶哑分叉。
不过从他不加掩饰地喊话中,唐辰大概听明白了。
那位官职与孙山差一个字的四府巡按刘应,似乎借着徐家长孙媳妇离奇死亡的事,兴起了大狱。
“我觉得他做的没错,你原本就是苏丘知府,他们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徐家在苏丘干过多少腌臜事,正好这位刘巡按借此将这颗毒瘤产出,还苏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至于湖州董家,那也是一路货色,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虽然有个别可能冤枉的,但像他们这样盘踞在地方上的大家族,全拉出来隔一个人砍一个,肯定有漏网的,但绝对没有被冤枉的。”
顾凯如同愤青一般,说着愤世嫉俗的话,令孙山好似第一次认识他般,满脸惊诧,最后化作一声无力的长叹。
“你,你,青藤啊,你这样想,会害死你的,当年我如你一般愤世嫉俗,可最后怎么样?
在诏狱那里关了整整一年啊,整整一年,最后要不是世蕃,我可能就出不来了。”
“所以,孙大人现在要和光同尘了?”顾凯讥讽反问道。
孙山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做不到石灰吟中的清白人间,只希望能在有生之年里将倭寇平了,也算全了女儿的心。”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对顾凯苦劝道,“我知道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但平倭不是想象那般简单,我承认唐辰有法子组建新军,可即便能组建来新军,也需要有人在朝中支持,不然扣你一个拥兵自重的帽子,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世蕃他行事乖戾得罪了不少朝臣,如今看似圣倦正隆,但他离京日久,朝中什么变化,谁也不知,我们需要一个内线,需要有人给咱们遮风挡雨。
而不是靠着虚无缥缈的皇帝宠信,所谓伴君如伴虎,谁也不知陛下下一刻在想什么?”
顾凯脸色阴晴不定,似乎被孙山说动了,又似乎和自己的性子相违背。
正在此时,他看到走近了的唐辰,蓦地眼前一亮,像是抓住救星一般,拉住他极速说道:
“湖州刘应,奏请陛下斩了徐时行和他全家三十七口,同时要皇上罢免董家所有为官之人,这事你怎么看?”
唐辰很想说,我坐着看。
还能怎么看,这事又跟自己没关系,干嘛上赶着揽这个麻烦。
尤其这一听便知,是那位四府巡按在变相讨好当今天子。
替当今天子,出一口天子不便出的鸟气。
官场上阻人进步,犹如杀人父母。
看戏就好了,干嘛还要站队呢?
但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定然会使这两位都不满意。
他想了想问道:
“证据确凿吗?证据确凿,依法办事便是,如果证据不足,打回去重审即可。这有什么可争执的?”
孙山一愣,翻开手里的公文重新又看了一遍,忽地笑道:
“老夫刚刚被气懵了,正如世蕃所言,证据略有不足,本官这就署名,将其打回去重审。”
顾凯一把夺过那一纸公文,快速浏览一遍,最后气的,朝桌子上猛然一拍:
“刘应糊涂,怎么能只有口供,而无物证,这岂能服众,糊涂啊,糊涂。”
唐辰摇头叹息一声,他也觉得挺可惜的,如果换作一般人,没有物证,杀了也便杀了,但是动徐时行,仅有口供是不行的,尤其他两个儿子还在为官的档口,都不用他那些徒子徒孙发力,便是这两个儿子都够刘应喝一壶的。
不过这些事跟他关系不大,他来是问平倭的事的。
见二人情绪平复下来后,他开门见山问道:
“我需要制造大量火药,要去哪里寻得?”
“火器营。”顾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一脸兴奋道:
“你又要制造你那个神奇的大爆竹了吗?怎么造的,能不能让我观摩观摩?
我照着你说的法子试了两次,结果都没炸,反而差点点燃了屋子。”
孙山也是颇有兴趣地问道:
“你是想要原料对吧?想要多少?我写个条陈,让他们备好。
我这个巡抚当的,虽然手里没兵,但正经差事还能应付一下的。”
唐辰点头:“那感情好,你们要愿意来,正好跟着我去一趟,我要给秦总兵准备一些,供她路上用。”
“路上用?哦,对了曹公公刚才来说,秦总兵要带着狼兵出海平倭,让你劝劝来着。”顾凯似乎才想起这事来般,对唐辰说道。
“已经劝完了,秦总兵肯定要出海的,所以我要重新做点火药,让她路上用。”
“你让她出海做甚?别说真的去打劫倭寇?”
“是啊,你去不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倭寇来路上抢劫,我们去抢劫倭寇,想想就刺激,傻子才不去呢。”
“所以,走吧,一起。”
“走!”
孙山听着他俩你一言我一语聊的投机,刚开始没好意思插话打扰,但听到他俩都要去抢劫倭寇时,大惊失色,匆忙出声阻拦。
可两人哪里会听他的,走出大堂时,两个人已经开始探讨应该用什么姿势偷袭倭寇老巢来的刺激了。
孙山急的跺脚大骂道:“这俩不省心的玩意,这是要气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