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太阳透过雕花窗,在大堂的青石板上洒下碎金。胡一菲正趴在柜台上核账,手里的算盘打得 “噼里啪啦” 响,忽然见清风端着个木托盘走进来,托盘上放着张叠得整齐的黄纸,纸边还沾着点墨汁。
“佟掌柜,这是我家先生亲手抄的菜单,照着做就行了。” 清风把黄纸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倨傲,显然没把这小客栈的厨子放在眼里。
胡一菲放下算盘,接过黄纸展开,眼睛一下瞪圆了,声音都拔高了:“吉祥如意团圆球?这是啥菜?听着倒挺喜庆,是过年才吃的吧?”
清风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解释:“就是红焖狮子头!宫里都这么叫,听着吉利。”
“宫里?” 胡一菲手里的黄纸差点掉在柜台上,赶紧凑过去追问,“你家先生是宫里来的?怪不得说话这么讲究!”
清风心里咯噔一下,才想起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改口:“呃…… 是工地里头!我先生以前在工地做饭,工人们图吉利,就这么叫了!”
“工地里,就叫‘工里’?” 胡一菲皱着眉,显然没听明白,“难不成叫‘地里’啊?不过不管叫啥,你放心,我们客栈的厨子,手艺好得很!” 说着就朝后院喊:“悠悠 —— 快来!有客人点了特色菜!”
“来啦!” 唐悠悠端着个铜盆从后院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听见有活干,眼睛一亮,“放着我来!不管是洗菜还是切菜,我都在行!”
“本来就是给你的活。” 胡一菲把菜单递过去,“这是客人吩咐的菜,你先看看,琢磨琢磨咋做。”
“慢着!” 清风赶紧拦住,指着刚进门的关谷神奇,“我家先生特别点名,让那位男师傅做!说要尝尝他的手艺。”
胡一菲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关谷神奇正拎着个空竹筐往厨房走,筐里还剩两个沾着泥的萝卜。“男师傅?你说关谷啊?” 她有点不放心,“他做的菜…… 客人能吃得惯吗?”
“我家先生点的,哪那么多废话?” 清风把菜单塞到关谷手里,“好好做啊,要是做不好,我家先生可不高兴!”
关谷神奇接过菜单,眯着眼睛看了半天,黄纸上的字像蚂蚁似的乱晃,他挠了挠头:“啥呀这是?写的啥玩意儿?跟画符似的。”
“这不都写着吗?‘吉祥如意团圆球’,我家先生点的菜!” 清风指着菜单上的字,语气里满是嫌弃。
“他不识字!” 胡一菲赶紧打圆场,生怕关谷神奇闹笑话,“悠悠,你读给关谷听,让他照着做。”
“用不着!” 关谷神奇把菜单往怀里一揣,梗着脖子往厨房走,“我自己会想办法!不就是道球吗?我做过的‘菜球’多了去了,麻辣鱼鳞球、红烧胖大海球,啥球都会做!” 他走两步还回头瞪了清风一眼,像是在说“别瞧不起人”。
悠悠看着胡一菲,一脸无助:“掌柜的,关谷哥不识字,万一做错了咋办?客人要是不满意,影响客栈生意就不好了。”
胡一菲却胸有成竹,伸出手指开始倒数:“放心好了,五、四、三、二……”
“你读就读,不许耍花样!” 话还没说完,关谷神奇就从厨房探出头,一脸不情愿,“我知道我不识字,你让悠悠读清楚点,别少放了调料!” 说完又缩了回去,留下大堂里的人憋笑不止。
大堂:夜
夜幕降临,大堂里点上了两盏煤油灯,昏黄的光把桌子照得暖烘烘的。张伟端坐在主位,手里捏着根银筷子,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胡一菲、曾小贤、悠悠和吕子乔围在旁边,像等着老师打分的学生,显然很紧张。
“怎么回事?” 清风看了看沙漏,语气不耐烦,“就一个菜,从下午烧到现在,你们这厨子是磨洋工呢?”“再等一下,马上就好!” 胡一菲赶紧赔笑,推了推身边的曾小贤,“你去催一下,让关谷快点,别让客人等急了。”
“都催过三四遍啦!” 曾小贤一脸无奈,“刚才去催,他还说‘慢工出细活’,让我别瞎捣乱,再催就把锅铲扔出来!”
“悠悠 ——” 胡一菲又想喊,却被曾小贤拽住。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曾小贤以为她又要甩锅,叹了口气就要往后院走。
“哎,这次我是真的喊悠悠!” 胡一菲赶紧拉住他,“我让悠悠去看看,女孩子说话温柔,关谷能听进去。”“那你哪次是假的?” 曾小贤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停住了脚步。
“还敢还嘴了?” 胡一菲瞪了他一眼,又放软语气喊,“悠悠~~快去看看关谷哥的菜好没好?”
“来啦!” 很快悠悠端着个黑瓷盘从后院跑出来,盘子里摆着四个油光锃亮的狮子头,热气腾腾的,还飘着股肉香,“您要的红焖狮子头…… 做好了!”
“胡说!” 胡一菲赶紧打断她,对着张伟赔笑,“这明明是吉祥如意团圆球,先生慢用,关谷第一次做这菜,要是有不周到的地方,您多担待!”
张伟没说话,只是拿起银筷子,轻轻戳了戳狮子头,又闻了闻,才抬头问:“厨子呢?让他过来。”
“回屋躺着去啦!” 悠悠小声说,“他说做这菜累着了,想歇会儿,您找他有事儿啊?”
“我家先生难得品菜,他不过来听听点评?” 清风皱着眉,显然觉得关谷神奇太无礼。
“不用了不用了!” 胡一菲赶紧摆手,“他没读过书,听不明白您说的专业术语,说了也是白说!”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朝后院喊:“关谷神奇 —— 发工钱啦!”
“来了来了!” 话音刚落,关谷神奇就从后院飞奔出来,鞋都快跑掉了,见众人都看着他,才尴尬地咳了两声,“咳,都在呢?客人的菜尝了吗?好吃不?”
“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清风看向张伟,语气恭敬了不少。
张伟点点头,轻轻拍了两下手:“开始吧。”
“上 —— 膳 —— 喽 ——” 清风拉长语调喊了一声,声音尖得像太监,听得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什么毛病这是?” 曾小贤凑到胡一菲耳边小声嘀咕,“吃个狮子头还搞这么大阵仗,跟皇上用膳似的。”
胡一菲赶紧瞪了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
张伟没理会众人的议论,夹起一块狮子头,慢悠悠地问:“你做这菜,用的是松木吧?”
“不可能!” 胡一菲赶紧抢答,“我这客栈的柴都是桦木,是正宗的好柴,水曲柳的桌子都舍不得用松木烧!”
“我说的是柴和灶膛的板子。” 张伟放下银筷子,耐心解释,“以后做肉菜,最好用桦木,松木油多,火旺,容易把肉烧过劲,影响口感。”
“又不是东北!我上哪儿给你找桦木去?” 关谷神奇不服气地嘟囔,“我们这儿就松木多,烧着也挺好,客人吃了也没说不好!”
“咳…… 好好听着,先生这是教你呢!” 胡一菲赶紧打断他,生怕他得罪客人。
张伟倒没生气,继续点评:“品菜,无非就是色香味。这道菜,色还算鲜亮,能打四分。”
“那也不错啦!” 曾小贤赶紧接话,“四分虽然不高,但也说得过去!”
“我说的是十分制。” 张伟淡淡地补充,一句话让曾小贤闭了嘴。
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张伟说 “香”。张伟闻了闻狮子头,又说:“至于香,欠勾得太厚,阻挡了肉糜本身的香味,所以最多只能打九分。”
“九分也行啊!” 曾小贤又活过来了,“九分都快接近满分了,说明关谷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这回是百分制。” 张伟又补了一句,曾小贤彻底蔫了,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最后,张伟夹起一小块狮子头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脸上,连清风都紧张地攥着拳头。过了一会儿,张伟放下银筷子,点了点头:“一百分!”
“千分制?” 曾小贤条件反射地问,生怕又被泼冷水。
“不,这回就是满分。” 张伟的语气里带着点赞赏,“这道菜的味道,无可挑剔,肉糜肥瘦相间,口感软糯,咸淡也刚好,比我在很多大酒楼吃的都强。”
“瞧瞧!” 关谷神奇立刻得意起来,拍了拍胸脯,“这回知道谁才是真厨子了吧?以前你们总说我做的菜不好吃,那是你们没尝过我的拿手菜!”
张伟站起身,对着关谷神奇说:“行了,跟我回屋吧,我有话跟你说。”
“回屋干吗?” 关谷神奇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领赏啊傻子!” 胡一菲赶紧推了他一把,“客人满意,肯定要给赏银,快去快去,别让客人等急了!”
关谷神奇懵懵懂懂地跟着张伟上了楼,胡一菲在下面笑得合不拢嘴,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曾小贤纳闷地问:“他领赏,你高兴啥呀?又不是给你的。”
“你懂啥?” 胡一菲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店规第四十八条,明文规定,客人给员工的赏银,得全部交公!到时候我再从公账里‘酌情’给他点,剩下的,不就是客栈的了?” 她说着还得意地挑了挑眉,显然觉得自己的算盘打得很精。
曾小贤听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合着你高兴了半天,是惦记着人家的赏银啊?我看你这掌柜的,比谁都精!” 话虽这么说,他却忍不住笑了 —— 这客栈的日子,虽然吵吵闹闹,却总透着股让人安心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