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暖阳透过慈宁宫雕花窗棂,洒下细碎金光。
温梨儿领着活泼的枭枭、爱笑的淼淼、以及仿佛永远睡不醒的天天,前来向太皇太后请安。
殿内熏着淡雅的安神香,太皇太后身着常服,虽已高龄,精神却尚佳。
她一见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脸上便漾开了慈爱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格外柔和。
“太皇祖母!”枭枭小炮弹似地冲了过去,抱住太皇太后的大腿。
太皇太后即便年迈,手上力气不足,却依旧将圆墩墩的小家伙抱进怀里,心肝宝贝儿地唤着,满是怜爱。
枭枭在太皇祖母怀里扭了扭,小胖手在随身的小荷包里摸索片刻,攥着一颗干梅子。
他不由分说就往太皇太后嘴边塞,奶声奶气地献宝:“给太皇祖母吃……”
温梨儿见状,忙出声阻止。
“枭枭!太皇祖母年纪大了,牙口受不住,不能吃太酸的。”
她可亲自尝过那干梅子的味道,酸涩难当,不知道这小家伙为什么会喜欢吃。
然而孩子的动作总是快过言语,温梨儿话落,那干梅子已经进了太皇太后嘴里。
太皇太后笑呵呵地咀嚼了几下,便将梅子咽了下去。
脸上不见半分勉强,反而满是享受地赞道:
“嗯!枭枭给的梅子,味道极好,哀家喜欢得紧!”
她轻抚着枭枭的小脑袋,眼中是纯粹的宠溺。
温梨儿心下无奈,知道老人家是疼爱孩子才这般说。
她忙示意宫人送来一碗温热的甜羹,小心翼翼地服侍太皇太后喝了两口,冲淡那酸涩。
枭枭美滋滋地又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干梅子,塞进自己小嘴里嚼起来,酸得小脸皱成一团,却又乐在其中。
温梨儿失笑,看着枭枭那沉甸甸的小身子压在太皇太后腿上,又担心累着她老人家。
“枭枭乖,太皇祖母抱累了,快下来自己玩会儿。”
她说着就将枭枭轻轻抱下,又把奶娘怀中咯咯直笑的淼淼换到太皇太后怀中。
九个月大的孩子,身子软糯得如同刚蒸好的棉花糕。
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笑容甜得能沁出蜜来。
太皇太后单手环抱着这团小暖玉,只觉得心都要被这纯净的小脸笑化了。
她又朝抱着天天的奶娘招了招手:“把天天也抱过来,让哀家瞧瞧。”
奶娘恭敬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襁褓递过去。
太皇太后便一手抱一个,慈爱地逗弄着两个孩子。
淼淼咿咿呀呀地挥舞着小胳膊回应她。
而天天……也算“给面子”吧……
他勉强睁了睁眼,瞥了太皇太后一眼。
似是确认了抱着自己的是熟人,便又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周遭的欢声笑语都与他无关。
这小家伙,简直是睡神转世。
每日里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剩下的时光不是在酣睡,便是闭目养神。
一副“无事勿扰”的懒散模样。
既不似枭枭那般精力旺盛,也不像淼淼那样爱笑爱哭,对周遭的热闹新奇总显得兴致缺缺,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模样。
起初,大家都忧心他的身体是否抱恙。
可太医们反复诊察了数次,最终都得出同一个结论:
三皇子殿下身子骨结实得很,脉象平稳有力,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或许……是天性使然?纯粹是生性喜静、懒怠动弹?
得了太医的准话,众人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也慢慢习惯了他这副万事不萦于怀的性子。
殿内正一片和乐融融,宫人通传临王妃叶采薇携子女前来请安。
刚出月子不久的叶采薇,面色红润,精神奕奕。
她一手牵着儿子雄雄,乳娘抱着刚满月的女儿紧随其后。
雄雄只比枭枭小三个月,两个小兄弟平日里便感情极好。
此刻一见面,立刻像两块小磁石般吸到了一处,凑在一起叽叽咕咕。
小脑袋挨着小脑袋,兴奋地交换着手中的布偶和小玩意儿,分享着只有他们才懂的秘密,惹得大人们忍俊不禁。
温梨儿生下天天和淼淼后,叶采薇也诊出了喜脉。
一个多月前,她平安诞下一个女儿,取名晏若初,小名唤作“糖糖”。
小糖糖的五官轮廓酷似母亲叶采薇,精致秀美,唯独那双眼睛,承袭了临王的神韵。
清澈明亮,笑起来时眼波流转,宛如盛满了皎洁的月光。
透着一种天然的清亮与温柔,实在招人疼爱得紧。
温梨儿忍不住将小小的糖糖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她柔嫩的脸颊。
糖糖也不怕生,睁着那双漂亮的月牙眼,好奇地盯着温梨儿。
看了好一会儿,似乎确认了善意。
她朝着温梨儿绽开了甜甜的笑容,露出粉嫩的牙床。
“哎哟,这小丫头。”
温梨儿的心瞬间被这笑容击中,感慨道:“‘糖糖’这名儿真是起对了,瞧瞧这笑容,甜得人心都要化了。”
太皇太后看着几个活蹦乱跳、玉雪可爱的孩子,只恨不得自己能多生出几双手臂,将每一个都搂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她轮番抱了抱几个孩子,逗弄一番,享受够了这天伦之乐,这才想起正事,看向温梨儿。
“皇贵妃,前日内务府总管和尚宫局的女官来给哀家说,你特意下令,将碧玺宫一应吃穿用度,减了七成?可有此事?”
温梨儿没想到太皇太后会突然问起这个,乖巧地点了点头。
“回太皇太后,确有此事。”
她端正了坐姿,神情认真起来:“臣妾见陛下日夜操劳国事,忧心社稷黎民,夙兴夜寐。臣妾身居深宫,不能为陛下分忧朝政,心中实在不安。便想着,既不能出力,便尽力节省些用度,省下的银钱,也好用来购置些药材、棉布、金疮药之类的军需之物,交由内务府统一调拨,优先供给镇南关的将士和百姓。”
她原是想让各宫都略作缩减,但转念一想,如今这后宫里,除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就只剩她了。
她自然不能让人减了二位长辈的份例用度,所以……只能在自己宫里多省一些。
自文婉琴离开后,皇帝以“为国祈福”的名义,将受家族牵连、自身并无过错的陈昭仪、崔修媛、常婕妤、苏婕妤四人,也一并送去了静思庵,与林芙佳作伴。
皇上私下已许诺她们,只需在庵中清修一年半载,便可悄然离开,重新获得自由。
因此,后宫如今的开销比起以往,其实已经节省了不少。
不仅如此,温梨儿还让宫人将碧玺宫中,能变卖又不违制的器物、摆设、甚至一些衣料首饰,都悄悄变卖了。
所得银钱,同样悉数充入了西南军需的账目。
她日日在深宫之中锦衣玉食,也没有什么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全捐了也无甚大事。
太皇太后历经世事,如何看不透温梨儿的心思?
她欣慰的点头,眼中满是赞赏。
是个心善的姑娘,性子也好,招人稀罕。
“好孩子,哀家明白你的心意。你心疼皇上,心系百姓,这份赤诚,难能可贵。”
说完,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长辈的疼惜:
“但也不能太过苛待自己和孩子。”
“哀家做主,将碧玺宫的一任吃穿用度恢复到原本的五成,慈宁宫和凤翔宫的一切用度也降到五成。”
“哀家和太后再一人捐赠五十万两金银珠宝,连同省下的份例银子,一并交由你来统筹调度,专用于军需国事。你看如何?”
一人五……五十万两?
温梨儿杏眼圆睁,一时忘了回话。
太皇太后和太后……太有钱了。
她变卖了碧玺宫内能卖的所有财物,也才堪堪凑出二十万两子……
主要是她之前给家里给外祖母家送了不少。
还有,太皇太后说什么?
一并交由她来统筹调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