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灯光还亮着,安迪刚结束一场冗长的会议,指尖划过平板电脑上密密麻麻的数据,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手机在桌面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魏国强”三个字让她动作一顿,指尖悬在接听键上片刻,终究还是划了过去。
“喂。”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情绪。
“安迪,下班后过来一趟吧,”魏国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说道“你外公遗产里的那些字画文玩,该跟你做个交接了。”
安迪捏着手机的指节微微收紧,沉默几秒后只应了一个字“好。”
挂了电话,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来的暮色,城市的霓虹初初亮起,像散落一地的星辰。那些所谓的“遗产”,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串沉重的符号,连接着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血脉与过往,此刻却要以这样的方式,被强行塞进她的生活。
下班时间一到,安迪几乎是立刻收拾好东西走出了办公楼。徐瑾年的车早已等在路边,银灰色的车身在暮色中泛着温润的光。她拉开车门坐进去,熟悉的雪松香气萦绕鼻尖,白天的疲惫仿佛被这气息轻轻抚平了大半。
“今天结束得挺早。”徐瑾年转过头,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安迪摇摇头,系好安全带,说道“景行,先不回家。”
“怎么了?”徐瑾年微微挑眉,手下的方向盘还没动。
“魏国强打电话来,说要跟我交接遗产里的字画文玩,得过去一趟。”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放在膝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
徐瑾年看在眼里,没有多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说道“好,我陪你过去。”
安迪侧头看他,他正专注地打着方向盘,侧脸的线条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她心里那点因魏国强而起的烦躁,像是被他这简单的三个字轻轻拂去了,便也跟着点了点头:“嗯。”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徐瑾年显然对安迪说的地点很熟悉,不需要导航便径直开了过去。窗外的街景不断后退,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送出的微风声,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安迪看着徐瑾年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动作沉稳,心里忽然就安定了下来——有他在,好像再棘手的事,也都没那么难了。
别墅隐在一片安静的别墅区里,院子里的灯光已经亮了起来。车子刚停稳,就看到魏国强站在院门外,背着手,像是在等一个无关紧要的访客。
看到他们下车,魏国强温和的笑了笑,说道“来啦,进屋吧。”
徐瑾年朝他微微点头示意,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很自然地站到了安迪身侧。
进了屋,安迪才发现这栋别墅里几乎随处可见摆件,从架子上的玉器到墙上挂着的字画,密密麻麻,透着一股陈旧的厚重感。魏国强走在前面,像个熟练的讲解员,指了指客厅中央的长桌,说道“这些家当,都是你外公留下来的,价值连城。这是清单,我已经清点过了,你可以查对。”
清单递到安迪面前,上面列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旁边标注着数量和存放位置。安迪只是扫了一眼,便转手递给了身边的徐瑾年,语气冷淡道“不用了。如果你真想昧下,这些东西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你把全部钥匙给我就好。”
魏国强似乎料到她会这么说,看了她一眼,才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袋递过去,说道“这是钥匙,还有已经办好的户主转移文件。其他零碎的东西,我会陆续快递给你。”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建议你把这些东西存到银行保险柜里,那些大物件,先找个地方妥善保管。”
见安迪没回应,他像是没接收到她的冷淡,自顾自地拿起一个青玉貔貅,开始介绍道“这是青玉的貔貅,你不熟悉也正常,毕竟你从小在国外长大。貔貅是上古神兽,造型有很多种,这只的样式,估计很难找到第二个……还有这个如意,都是上品;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六眼天珠。”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旁边的一个铜炉“我原来对这些一窍不通,是你外公带我入门的。他从小生长在富贵家庭,懂这些。不过想来,徐教授也是富贵人家出身,有他在,也好教你。这个是大明宣德炉,上面的污垢是包浆,这说明……”
安迪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说道“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不想听,你还有什么事吗?”
魏国强的手顿在半空,脸上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过来,转移话题“我太太被抓了,不会再来骚扰你了,想来徐家应该已经告诉你了吧。”他语气里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松,说道“她很笨,跟几个有心机的亲戚一起想搂钱,心心念念占国家便宜。我早就警告过她,她不听,背着我干。婚也离了,没被她扯进浑水。她还想要你外公的财产,真给她一半,恐怕现在早就充公了。”
“你的家事我不想评价。”安迪别开脸,不想看他那副“我早就知道”的嘴脸。
魏国强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我很冷漠吗?以后你就会明白,人都是自私的,没显露出来,只是没到考验的时候。我跟你说真话,是不想让你对这个世界抱有幻想。”
安迪忍不住嗤笑一声,抬眼看向他,眼神清亮而坚定,反驳道“不需要你的经验来规划我的人生。”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徐瑾年这时温和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礼貌却不容置疑的疏离,“我想魏教授多虑了。人和人究其根本还是不同的,不过还是谢谢魏教授对安迪的关切。”
魏国强看了徐瑾年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说道“这些物件你也过目了,没问题的话,签字确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