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了。”何忠良接过房间钥匙,目送小李离开,然后带着程沐岚关门进房。
他让程沐岚住在里间,自己住在外间,便于警戒。
安顿下来后,何忠良立刻取出老周给的收音机,尝试接收信号。
经过一番调试,终于听到了老周预设的安全密码。他松了一口气,知道老周已经安全抵达上海,并且建立了初步的联络点。
“以后,就要在这里假扮夫妻过日子了吗?”程沐岚简单洗漱后,来到窗前,脸上带着玩味的笑。
“明早我去教育部报到。”何忠良也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记住,从明天起,我们就是‘佟毓良’和‘他的未婚妻’,言行举止都要小心,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程沐岚点点头,眼神坚定:“我明白,先生。这南京的气氛,比新京还压抑啊。”
“越压抑,越说明这里暗流汹涌。”何忠良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在这陌生而危险的南京,有这样一位可靠的伙伴在身边,让他感到一丝慰藉。
“南京,汪伪政府,周府海……”他喃喃自语,眼神逐渐锐利,“毛人凤想让我来这里混资历,可我何忠良,偏要在这里掀起风浪!”
第二天一早,何忠良换上一身笔挺的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俨然一副斯文儒雅的“文化人”模样,前往汪伪教育部。
教育部大楼位于市中心,外观气派,门口挂着“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的牌子,旁边贴着“和平反革建国”的标语,显得不伦不类。
走进大楼,何忠良立刻感受到一股浓重的官僚气息。工作人员大多面色漠然,见到他这个“新来的”,只是淡淡一瞥。
何忠良先找到小李,在小李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二楼的社会教育处。
社会教育处处长黄持重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上挂着“社会教育处处长”的牌子。
小李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进。”
办公室里,一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男人坐在办公桌后,正在批阅文件。
他就是社会教育处处长黄持重,福建人,据说前清时曾中过举人,后来投靠了汪伪政府。
“处长,这位就是佟毓良先生。”小李谄媚地介绍,“刚从新京过来的。”
黄持重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何忠良一番,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佟先生来了,快请坐。久仰大名,听说佟先生在新京《满洲文学》编辑部颇有建树啊。”
“处长过奖了。”何忠良坐下,语气谦逊,“不过是舞文弄墨罢了,不敢当‘建树’二字。以后还要请处长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黄持重拿起一份文件,“佟先生,这是你的任命书,任命你为社会教育处二科副科长,主管民众剧院及民俗文化。具体工作,马义隆科长会给你介绍。”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毓良,咱们这社会教育处,说起来是管文化,其实……你懂的。上面的意思,是要配合‘大东亚共荣’的政策,所以,有些事情,你要多‘斟酌’,不要太‘较真’。”
何忠良心中冷笑,这位黄处长果然是个老油条,话里话外都在提醒他要“识时务”。
他点头道:“处长放心,我明白轻重。”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三十出头、穿着西装、油头粉面的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哎呀,这位一定是佟毓良先生吧?我是二科科长马义隆,欢迎欢迎!”
何忠良起身,与他握手,只觉此人手掌油腻,眼神过于“活络”,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马科长客气了。”
“佟先生,以后我就叫你毓良了。”马义隆亲热地拍着何忠良的肩膀,“走走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办公室,顺便给你介绍一下科里的同事。”
何忠良向黄持重告辞,跟着马义隆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马义隆低声说:“毓良,不瞒你说,当初上面本来想让处长去编审处,那可是个肥差,管着教科书编纂与审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去。可你猜怎么着?黄处长死活不同意,说编审处责任太重,怕担‘历史骂名’,哈哈!”
何忠良心中了然,看来这位黄处长还有点“良知”,知道篡改教科书是遗臭万年的事情。
“现在,编审处正缺人,毓良有没有兴趣,去那里当个正科长?”马义隆半真半假的道。
何忠良也半真半假道:“我这刚来,马科长就瞧我不顺眼了?还是社会教育处适合我。”
他看了马义隆一眼,笑道:“我对民众文化比较感兴趣。”
“欸,毓良这就错了。”马义隆凑近,神秘兮兮地说,“民众剧院那都是些下里巴人看的玩意儿,能有什么油水?哪有编审处来钱快?不过也好,你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以后有的是机会。”
何忠良心中一动,这个马义隆,看似热情,实则在试探他,甚至可能是在拉拢他。
“马科长说得是。”他不动声色,“以后还要请马科长多多指点。”
来到二科办公室,里面有四五个工作人员,看到何忠良进来,都起身打招呼。马义隆一一介绍,何忠良一一握手,目光却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暗中观察。
他发现,这些人中有几个眼神闪烁,看向他时带着一丝警惕,显然都是日伪安插的眼线。
“毓良,以后这就是你的位置。”马义隆指着靠窗的一个位置,办公桌还是比较大的,“虽然小点,但采光好。”
“很好了,谢谢马科长。”何忠良坐下,看着桌上堆积的文件,大多是关于审查剧目的申请,以及推广“中日亲善”文化活动的计划。
“呐……”马义隆递过来一份文件,“这是下个月要在南京大戏院上演的《华日亲善》剧本,你先看看,给出个审查意见。这可是上面点名要推广的剧目,你可要看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