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顾灵儿转身正视父亲,眼神异常坚定:“李开决定的事,没人能拦。您忘了沐阳郡是怎么打下来的?”
顾维钧一噎。
沐阳郡五万兵确实败得蹊跷,但他始终以为是赵少安无能,从未往李开的“乡兵”上想。
此刻看着女儿笃定的眼神,他突然想起李开送来的两千两黄金,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他真有什么依仗?”
“他有。”
顾灵儿想起昨夜李开在浴桶边说的话,脸颊微热,却继续道:“父亲,您就当……就当是信他一次。徐州离沐阳郡不远,若是他真有闪失,咱们再派兵支援也不迟。”
顾维钧盯着女儿泛红的眼眶,又看看舆图上那道直指徐州的朱砂线,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他戎马半生,什么阵仗没见过?却被一个毛头小子搅得心神不宁。
“罢了!”
他猛地坐下,抓起酒壶又灌一口:“传我将令,前锋营整备!若三日后徐州方向有异动,立刻……立刻准备接应!”
顾灵儿知道这是父亲最大的让步,福了福身:“谢父亲。”
三皇子赵善仁的徐州王府正歌舞升平,鎏金香炉里焚着南海龙涎香,十二名舞姬的水袖拂过玛瑙酒盏,溅起的酒液在象牙棋盘上聚成珠串。
赵善仁斜倚在豹皮榻上,任由美妾用银匙喂着岭南荔枝,突然听见前庭传来甲叶碰撞声。
“殿下!”
一名校尉跌跌撞撞冲进暖阁,头上羽翎都跑歪了。
“探马回报,北方官道出现两千杂牌军,旗号不明,正向徐州而来!”
“两千人?”
赵善仁吐出荔枝核,笑得前仰后合,金镶玉的冠冕都歪到了一边。
“哪来的叫花子?是赵少安的残兵吗?”
他想起赵少安丢了沐阳郡的糗事,笑得更欢。
“六万守军在这儿,两千人也敢来送死?”
校尉擦着汗道:“殿下,那支军队有点怪……探马说他们推着几十辆大车,走得不快,但是阵型很齐整,不像散兵游勇。”
“阵型齐整?”
赵善仁捏起美妾的下巴,用荔枝核弹她眉心。
“难不成是李开那乡巴佬?听说他占了沐阳郡,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他想起李开的名字就来气,一个破乡绅竟敢和皇子叫板。
“传我将令,城门紧闭,让他们在城外喝西北风!等他们冻僵了,本皇子再出去捡尸!”
“殿下,要不要派骑兵出去瞧瞧?”
校尉有些犹豫,徐州虽然兵多,但毕竟是封地,万一真是强军……
“瞧什么瞧?”
赵善仁抓起棋盘砸过去,棋子滚了一地。
“本皇子的六万大军是摆设吗?两千人也值得大惊小怪?再敢啰嗦,本皇子割了你的舌头!”
李开最近的名气挺大,哪怕是赵善仁都听说过李开的大名。
但是他从未把李开放在眼里过。
在他看来,一个小小的乡兵,再怎么着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知道李开打下了沐阳郡,但却不知道是如何打下的。
他只是单纯觉得赵少安无能罢了。
毕竟他赵善仁拥有六万大军,换作任何一个人手持六万大军还霸占着坚不可摧的城池,都不会觉得自己会被两千人把城攻下。
而另一边,李开率领着两个团的兵力,已经快要接近徐州郡。
这一路上,不断有探子远远地观察着李开的军队,李开也丝毫不在意,任由他们去看。
又过了两个时辰,李开的两个团兵力,成功抵达徐州郡五百步开外。
直到这个时候,徐州郡里的赵善仁才意识到,好家伙,这区区两千兵马,还真的是冲着自己来的!
李开此时瞥了一眼马勇,道:“还是老样子,上前叫阵!”
马勇轻车熟路地骑上了燕云,朝着徐州郡狂奔而去。
不久之后,便到了徐州郡的城墙下。
城墙上,则是徐州郡的守将,名叫尉迟云海。
“城下的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我徐州郡?”
“城上的缩头乌龟听着!爷爷我是牛村李开麾下副将马勇,给你们三皇子带句话!”
马勇将酒葫芦往鞍上一挂,抽出腰间斩马刀指向城门,刀身在夕阳下划出寒光。
“三皇子赵善仁听好了:立刻开城门跪地投降,我家旅长可免你死罪!若是不然……”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城头上逐渐聚拢的守军:“等我们破城之日,定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哈哈哈!”
“哪来的疯狗在城下乱吠?”
城头爆发出哄笑,守军们挤在垛口后指指点点,有人甚至掏出腰间尿壶作势要泼。
尉迟云海身后的亲卫笑得前仰后合,一名千夫长扯着嗓子喊:“乡巴佬!知道这是哪儿吗?徐州城!六万大军守着,你那两千叫花子够塞牙缝吗?”
马勇非但不怒,反而咧嘴大笑,露出被酒渍染黄的牙齿:“两千兵马,打你们徐州郡够了!我们可是带着大炮来的!”
这话像投入滚油的火星,却让城头笑得更凶。
尉迟云海揉着笑疼的肚子,指着马勇对身旁亲卫道:“听见没?大炮?他以为是放鞭炮呢!”
赵善仁不知何时已来到城头,穿着绣金睡袍,手里还捏着半颗荔枝:“就是这个李开?果然是乡巴佬,打了个沐阳郡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殿下!让末将带一千骑兵出去,把这狂徒的舌头割下来下酒!”
尉迟云海按剑请命。
赵善仁摆摆手,将荔枝核吐向城下:“急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马勇,像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赵善仁满脸玩味地看着远处的李开。
“他们就是一条疯狗,为了他们出兵,不值得,被他们咬伤任何一个人,本皇子可是都会心疼的!”
说罢,赵善仁看向了城墙下的马勇,挥手说道:“本皇子念在你们是初犯,赶紧退兵去吧!本皇子不与你们计较!不然的话,本皇子生气,后果是很严重的!”
赵善仁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就像是在与一个街边的乞丐说话。
哪怕乞丐破口大骂,赵善仁都丝毫不计较,因为他知道,对方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