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铛……
咔嚓……
骨碎肉裂声、金铁断折声、护罩炸裂声不绝于耳。
凡是被那暗金矛影扫到的区域,瞬间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残肢断臂与破碎的法器兵刃四下飞溅。
一条由血肉和尸骸铺开的通道,以骇人的速度向着帅旗方向野蛮地撕裂推进。
“疯了,这他妈是人是魔。”
一个王家的筑基修士,看着身边同门被天矛带起的罡风撕成碎片,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丢掉法器转身就跑。
他一跑,周围本就心胆俱裂的其他修士顿时炸了锅。
“跑啊……”
“滚开,别挡老子。”
“周震玄害死老子了。”
恐慌彻底压垮了阵型最后的脊梁。
姜啸所过之处,如同滚烫的刀切进了凝固的油脂。
两旁的联军修士,屁滚尿流地向两侧疯狂逃窜躲避,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帅旗下的周震玄看得亡魂皆冒,一张老脸扭曲得像厉鬼。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挡住,阵法,阵法呢,快。”
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嚎叫。
嗡……
帅旗周边数十丈范围,地面突然亮起一个赤红色的巨大光圈。
符文流转,炙热狂暴的气息升腾而起。
“地火陷灵阵,起。”
一个阵法师模样的老者站在圈内,掐诀厉喝。
地面上瞬间涌起岩浆般的赤红光流,温度急剧升高,空气扭曲。
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凭空而生,死死缠住刚刚冲入阵内的姜啸双腿。
同时,三道凝练如实质的火蛇虚影,带着焚灭气息,从法阵三个角落猛地扑出,直噬姜啸后心。
“哈,成了,小子受死。”
王铁虎在阵外见状狂喜,脸上横肉抖动,手中鬼环大刀嗡鸣作响,就要伺机扑上。
阵中的吸扯之力如同无形的泥潭,姜啸前冲的身影猛地一滞,三道凶戾的火蛇带着焚灭一切的气息扑到背后。
周震玄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操泥马的阵。”
就在这千钧一发,一声炸雷似的咆哮从姜啸正上方轰然砸落。
大老黑魁梧如暴熊的身影撕裂空气。
人还未完全落下,手中那扇巨大破门板似的巨剑,被他当成铁锤抡圆了。
“给老子……破……”
嗡……
巨大的风压,率先压下。
剑身裹挟着蛮不讲理的力量,如同一座倾倒的山岳,狠狠砸在了阵眼那块最大的赤红晶石之上。
“轰咔……”
刺耳的破碎爆鸣炸开。
那块晶石瞬间被砸成齑粉。
刚涌到姜啸腿弯的赤红灵光猛地一滞,如同被掐住喉咙的毒蛇,剧烈颤抖一下。
噗的一声,彻底溃散。
三道扑到姜啸后心的火蛇虚影,也跟着剧烈扭曲,哀鸣一声,如同断水的游鱼。
波的几声轻响,彻底化作点点火星湮灭。
整个地火陷灵阵刚亮起不到三息,被大老黑这蛮横到极点的一剑,直接砸爆了根基。
阵眼被毁,阵纹光芒瞬间黯淡。
主持阵法的老者噗地喷出一大口老血,眼一翻直挺挺栽倒在尘土中。
阵外狂喜的王铁虎笑容僵在脸上,举起的鬼环刀都忘了砍下去。
“老子的剑。”
大老黑砸完落地,一个趔趄,心疼得胡子都翘起来了,“老子的棺材本。”
“吼……杀……”
姜啸双腿束缚顿消,一直被压抑的杀意轰然爆发,喉咙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借着下坠之势和破阵后的冲力,身影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暗影。
天矛撕裂空气的尖啸刺的人耳膜生疼,瞬间就跨过了最后不到三十丈的距离。
矛尖一点寒芒,在周震玄骤然收缩惊恐到极点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冰冷死寂,直刺眉心。
“少主救我……”
周震玄亡魂皆冒,发出了此生最后也是最凄厉的嚎叫。
噗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
没有光华四射的法术对撞。
只有一声闷到极致,却又清晰无比,像是戳破了厚厚牛皮囊的轻响。
暗金的矛尖,轻易地刺穿了那道仓促撑起的土黄色护罩,穿透了价值不菲、篆刻着繁复防御符文的护心镜,捅穿了他仓促抬起格挡、布满青筋的手臂血肉骨骼。
最后,毫无阻滞地将那颗因为惊恐绝望而扭曲变形的头颅,从后脑贯穿。
红白之物顺着暗金的矛刃飙射而出,喷溅在后方王铁虎那张彻底僵死的胖脸上。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整个喧嚣、混乱、嘶吼、惨叫不绝的战场中心,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帅旗之下,周震玄的身体还因为惯性微微前倾。
他大睁着眼,瞳孔里最后的定格是无限放大的矛尖,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似乎想不通,自己堂堂周家旁支话事人,手握重兵,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噗通……
尸体砸倒在地,扬起一小片灰尘。
那杆象征周家权威的镇字帅旗,被溅上几点粘稠的血浆和脑髓,无风自动地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带着旗杆一起,喀嚓一声,重重栽倒在主人尚有余温的血泊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帅旗倒了……周震玄死了……
被那个如同杀神降世的男人,当着数千人的面,一矛钉死。
时间在众人错愕的眼球里凝滞,连山坡上那些杀红了眼的汉子都愣怔,赵奎铁钎上挂着的肠子还在滴答淌血。
不知哪个角落,哇一声哭出来。
是周震玄的小厮,手里还攥着半截没递出去的符令。
噗通……
又一声倒地的闷响。
一个靠近帅旗的王家修士瘫软在地,裤裆下洇出一大片湿痕,骚臭味混着血腥气弥散开。
“啊……”
尖利的哀嚎,陡然从王铁虎喉咙里炸开。
他离得实在太近,那红白污秽糊了他满脸满脖子,腥味直冲鼻腔。
“周……周……”
嘴唇抖成筛糠,手里的鬼环大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肥硕的身子筛糠一样抖。
“死……死了?就……就这么死了?”
王胖子猛地抬头,看向矛尖染血、正缓缓抽出天矛的姜啸。
那张沾着血沫和脑浆的脸瞬间扭曲到极致,眼神里满是见了活鬼般的惊骇欲绝。
“杀……杀了他,给老子围杀他。”
王铁虎的声音变了调,尖锐嘶哑像被踩了脖子的鸡。
他一边歇斯底里吼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退。
“噗……”
一声闷响。
王铁虎肥胖的身子像被无形的大手抽了一鞭子,猛地绷直了。
他狂吼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脸上扭曲的惊恐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
一个巨大的、沾着血丝的豁口,突兀地出现在他肥硕的脖颈上。
鲜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嗤嗤狂喷而出。
泼墨般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他自己那身名贵的法袍。
“呃……”
王铁虎喉咙咕哝着,胖手徒劳地捂住脖子上的豁口,眼睛死死睁大,满是茫然和不甘。
他想回头看看是谁。
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向前踉跄了两步,如同一截朽坏的烂木桩,轰然砸进自己喷出的血泊里。
肥厚的背部,赫然插着半截断掉的、锈迹斑斑的旧矿镐,镐头深深没入骨肉。
动手的正是先前跟着赵奎冲锋、后来又被震退,摔在一旁的老矿工,铁柱。
他独臂拄着一根烂木头桩子站得笔直。
布满风霜刻痕的老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浑浊的独眼冷冷盯着那还在抽搐的胖子尸体。
“聒噪。”
铁柱嘶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像冰锥子刮过每个人的耳膜。
嘶……
周围目睹这一幕的联军修士们,倒吸一口冷气,腿肚子都转筋了。
疯了。
全疯了。
周震玄死了。
王铁虎被一个半残的老矿工一镐子捅死了。
这仗还打个屁啊。
“跑啊。”
不知谁先扯着嗓子破了音地嚎了一嗓子,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恐惧彻底点燃。燎原般烧毁了所有人最后一点抵抗意志。
“逃命啊……”
“周家完了……”
“妈呀……别杀我……”
帅旗周围的周、王两家核心护卫队瞬间崩溃,丢盔卸甲抱头鼠窜。
像无头苍蝇般推搡着,哭喊着向四面八方亡命奔逃。
兵败如山倒。
山坡上,杀意凛冽的青色流光落下,青玲珑踉跄了一步,强稳住身形。
风扬起她鬓边几缕微乱的青丝,脸上不知何时沾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她顾不上擦,清冷的眼眸望向那道提矛而立的暗色身影。
姜啸刚拔出贯穿周震玄头颅的天矛,矛尖上血珠滚落。
他侧过头,目光隔着混乱奔逃的溃兵,与她的视线相遇。
一个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带着一身硝烟与血气。
一个驾驭流光从天而降,青衫染血锋芒毕露。
目光交汇处,没有言语。
千言万语都化在空气里弥漫的血腥气中。
战场上的厮杀还在继续,溃败如瘟疫般蔓延。
但这一刻的喧嚣仿佛被隔开,只余下他们眼中彼此的倒影。
“嘿嘿嘿……”
姜啸擦掉脸上还在滴落的鲜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嘴角上扬露出了一嘴雪白的牙齿,“我没事……”
“你……玲珑,我真的没事……”
姜啸心虚地看了看倒影下的青玲珑,明知道她听不到,还是努力地说了一声。
紧跟着,便是脚下一滑一阵的黑暗,恍惚中坠入到无尽的虚幻中,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