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宫人们走动的不发不断加快。
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被翻开寻找了一遍又一遍。
惠美人也走出了卧房站在屋檐下,眸光阴沉至极。
她通过这些宫人的眼睛搜寻了照溪堂的每一处,就算隋怜是用了幻术隐藏自己的身形,那也骗不过她的眼力。
可现在她居然一无所获。
这该死的贱人到底用了什么把戏?
忽而,惠美人望向了院中的某一处。
一名宫人正站在那儿查看太湖石后是否藏了人,而她脚下的影子却朝反方向动了动。
惠美人勾唇一笑。
她知道了,她终于知道隋怜藏在哪儿了。
她迈开脚步,不紧不慢地朝那名宫人走去。
那道影子似是有所察觉,跳动了一下就要躲进太湖石的阴影之中,却被一道黑光骤然钉死在了原地。
下一刻,惠美人的身影出现在它上方,她抬脚重重地踩下,又在影子上用鞋底狠狠碾压。
直到听见影子里传出了女人的惨叫,她才故作惊讶地笑道,“姐姐,妹妹不知这躲在影子里的贼是你,真是得罪了。”
话是这么说,她却没有松开影子的意思,反而又用力碾了几脚。
听到惨叫声越来越重,她唇角上扬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就在她全心全意折磨“隋怜”时,另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破开了她设在卧房门窗上的禁制,偷偷地潜入了房内。
看到室内的情景后,真正的隋怜怔在了原地。
只见卧房的地上站满了人,这里面有女人也有男人,有刚到花季年华的少年少女,也有白发苍苍的老者。
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他们都神色呆滞,眼神空洞如同假人。
但隋怜能听见他们的呼吸和心跳,也能瞧见他们已然残缺的魂魄。
她很确定,这些人和外面那满院的宫人不同,他们都是爹娘生出来的血肉之躯,是真真切切的活人。
惠美人在屋子里藏了这么多人是什么意思?
她正感到不解时,这些人忽然动了。
他们开始不约而同地微笑,眼珠子滴溜溜地朝她的方向转动。
这么多个人,这么多张脸,可这些脸上的笑容却都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般吊诡的相似,就连他们眼睛弯起和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隋怜顿时不寒而栗,她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看着他们。
然后,这些人在她的凝视下以相同的幅度,在同一时间张开了嘴,就连说话的语速都一模一样。
但他们的声音太轻,隋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依稀听出他们是在问她一个问题。
没等到她的回答,这些人再次张开嘴,异口同声地问她同一个问题。
这一次,隋怜听清了。
他们问的是,“你看,我长得像你吗?”
她浑身上下都涌出了鸡皮疙瘩,惊愕地瞪着这些人,他们还在微笑着,一遍又一遍地问她:
“你看,我长得像你吗?”
兴许是受了这个问题的启发,隋怜蓦然发觉,这些男女老少乍一看是没什么相似之处,但细细观察之下就会发现,他们的五官和脸型中都有地方与她相似。
比如说离她最近的那个少女,她有着与她相像的嘴唇;紧挨着少女的阿嬷虽然两鬓斑白皮肤苍老,但却也生了张秀气的鹅蛋脸,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右边的年轻男子脸上其他地方都其貌不扬,却生了双顾盼生辉的好眼睛,与她的眼型有几分相似;再往里的那名阿叔有着和她一样挺翘的鼻子……
隋怜越是仔细观察他们的脸,就越是胆战心惊。
她也终于看懂了他们脸上的笑意。
这些或多或少与她有着相似之处的人们,正在模仿她微笑时的神态。
怪不得她刚看见他们笑时,心里就生出一种极不舒服的怪异感,觉得熟悉又陌生。
规则六,【虚妄之物意图将你取而代之,请你留意一切在暗中偷偷模仿你的人,污染的源头就藏在这样的身上。请注意,虚妄之物十分狡猾,祂不只是一个人,祂可以变成任何人。】
惠美人不知用什么手段,又不知用何处弄来了这些人,她把他们藏在了照溪堂的卧房里,又在卧房设下了禁制不许外人进出,这显然符合规则中说的“在暗中”。
而他们也确实在模仿她,模仿她的笑,还有他们说话时仿佛含在嗓子里的古怪声音,那也是在模仿她的声线。
难道,污染的源头就藏在这些人身上?
而规则五让她找到源头后就用神力毁去它,那她现在该做的是想办法毁掉这些人吗?
隋怜眼里闪烁着幽微的紫光,她望着这一屋子的活人,迟迟没有动手。
她耳边忽然响起了墨漪的声音:
“主子娘娘,您还在等什么?源头就在这些被惠美人藏起来的人身上,您只要释放神力毁了他们的身体,就可以破了惠美人的局,不用再担心被她取代了。”
墨漪的口吻透着不由分说的笃定,令隋怜一听就感到信服。
只要毁了源头,惠美人就对她再也构不成威胁了,她也不必等到明日去什么生日宴了。
她眼里的紫光亮起,心里燃起毁灭的欲望。
随着她起心动念,屋子里凝聚成一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如同看不见的火焰,逼向这些诡异的人。
墨漪又开口催促道:
“娘娘,快些动手,惠美人马上就要发现被她踩在脚下的不是你了。”
只差那么一寸,这从隋怜心里生出的火就要烧到这些人身上。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低声笑道,“墨漪,你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
下一瞬,看不见的火焰骤然转变了方向,朝着她身后的影子扑去。
一缕黑烟从她的影子里仓惶升起,还没来得及逃窜就被烧为了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