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沈母那边一收到沈老爷子醒来了的消息,就赶紧赶回来了医院。
看到正站在病房门口的沈清逸和叶离,赶忙问:“怎么样了?”
叶离回答道:“医生们正在做检查。”
“我们还不可以进去看吗?”
叶离摇了摇头:“还不可以。”
沈父深吸了一口气:“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
“还要再等情况更稳定一些。”叶离始终保持着足够的冷静,说起话来清晰有条理,“刚才医生说过了,能醒来就代表情况不会太差,你们都别太担心,接下来一切听医生的安排就好。”
沈父沈母闻言,紧绷的神色终于缓和了些许。
沈母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老天保佑”,沈父则长长舒出了一口带着颤意的气,一直紧握的拳头也缓缓松开。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那扇紧闭的病房门终于再次打开。
主治医生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宽慰的神情:“各位家属可以稍微放宽心了。老爷子已经清醒,意识恢复得不错,能进行简单的交流和吞咽。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
“太好了......太好了......”沈母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不过,”医生适时地补充道,语气转为严谨,“毕竟年纪大了,这次又是急症,后续的康复治疗会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需要精心护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我们明白,我们明白。”沈父连忙应下。
叶离下意识扭头看向沈清逸,男人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下来。
察觉到她看过来的视线,沈清逸也扭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他微微弯唇,眸色颤动,太多的话都堵在喉间,一时间无法言语。
叶离能陪着他们走到这一步,他知道,是看在爷爷的份上,可他依旧很感激她。
叶离似乎也能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点了点头,无论什么,都等眼前的事儿过去了再说。
晚上的时候,家属终于可以进去探望病人了。
沈清逸和叶离站在稍远的地方,看着沈父沈母红着眼眶,小心翼翼地走到病床前,轻声唤着“爸”。
病床上,沈老爷子虽然虚弱,但确实睁着眼睛,手指微微动了动,给出了回应。
笼罩在沈家上空的阴云,终于透进了第一缕坚实的阳光。
老爷子浑浊的眼球转动着,似乎是在寻找谁。
沈母立马就明白了过来,朝沈清逸和叶离招了招手:“小逸,阿离,过来,和爷爷说说话。”
沈清逸与叶离对视一眼,轻轻走到病床前。
“爷爷。”沈清逸俯身,声音放得极轻。
叶离站在沈清逸身旁,也跟着弯腰,轻轻唤了一声:“爷爷。”
老爷子的目光缓缓聚焦在沈清逸的脸上,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气音。
但不一会儿,他的视线又慢慢转移到了一旁的叶离身上。
老人颤抖的右手缓缓抬起他,那布满皱纹的手越过沈清逸,准确握住了叶离的手。
力道很轻,与其说是“握”,倒不如说是触碰。
老爷子似乎是想和叶离说些什么,可他现在还不能开口说话,只能发出一点含糊的声音,没人能听得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叶离看着爷爷的眼睛,笑意清浅。她反握住更加往下放低了一些身子,保证能让爷爷清楚听到自己说的话。
监测仪的滴答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消毒水的气息缠绕着两人交握的手。
“爷爷,我和清逸都来看你了,你要好好的,等你病好了,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话音落,叶离能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是老爷子对她的回应。
沈清逸静立在一旁,目光沉沉地落在妻子低垂的侧影上。
他薄唇紧抿,神色在顶灯下显得晦暗难明,唯有定格在叶离身上的视线,带着某种复杂的专注,久久不曾移开。
沈老爷子刚刚醒来,精神不济,没清醒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医院这边有沈父手下的人和护工盯着,他们也终于能松一松,好好睡一觉了。
叶离和沈清逸并肩走在前往宾馆的路上,冬夜的寒风凛冽,吹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冷意,街道两旁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在路灯下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沉默。
不同于以往的默契安宁,此刻的静默里,仿佛横亘着某些未曾言明的东西。
沈清逸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病房里,爷爷越过他,紧紧握住叶离手腕的那一幕,以及叶离俯身时,和爷爷说的话
他忽然停下脚步。
叶离也跟着停了下来,转头看他,呼出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怎么了?”
沈清逸低头看着她被冻得微红的鼻尖,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有些低沉:
“阿离,”他问出了从刚才起就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要告诉爷爷的好消息......是什么?”
叶离闻言凝视着他,冬夜的寒气在他们之间织成细密的网。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与她共享过晨昏、又彼此错身的男人,心头涌起一阵平静的复杂。
那些过往像老电影般在脑海里闪回,刚认识时两人的青涩懵懂,初婚时笨拙的温情,争吵时一句比一句更加伤人的言语,签下离婚协议时心中平静的释然。
曾经她以为,离了,也就是彻底断了。
可总爱把断了的线头重新打结。
无论是肚子里这个意料之外出现的这个孩子,还是老爷子突如其来的病危通知,把两条平行线再次劈回交错的模样。
她深吸一口寒气,感觉冰碴顺着喉咙滑进心口。
“沈清逸。”她声音很轻,像在说给夜风听,“过去的三年里,你有想过,和我拥有一个孩子吗?”